布雷斯特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演员,芳名嘉布莉埃尔,不久就使得不少海军人员与驻防该地的军官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此女子虽然并非完美无缺的天姿,但身段苗条,媚眼流盼,双足纤巧,风姿甚为风骚,自然易于招蜂引蝶,特别是那些二十岁到二十五岁的小青年更是趋之若鹜。此外,据说她还是女性中最为放浪任性的一个尤物,她演戏的台风即证明此言不虚。有的时候,她演得妙不可言,简直就是一个第一流的名角。但时隔一天,在演同一出戏时,她却演得冷淡漠然,死气沉沉,念台词时就像小孩被迫背诵宗教经文。使得我们年轻人特别感兴趣的是这样一段有关她的传闻:据说,她曾在巴黎被一位参议员金屋藏娇,这男人为了她挥金如土。有一天,参议员在她的屋里没有脱帽,她要求他脱下,还怪他对她不够尊重。参议员哈哈一笑,颇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坐在安乐椅上趾高气扬地说:“小事一桩嘛,在被我供养的女人的家里,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嘉布莉埃尔一听此不逊之言,扬起玉手就是一个耳光,把参议员的帽子扇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从此,两人彻底决裂。不少银行家和将军也都曾愿意高价供养,但她均一概拒绝,宁愿当一名女伶,据她说,是为了活得独立自由。
罗杰见过她并得知她的往事以后,就认定这女子跟自己是一个脾性,实乃地造一双。我们这些水兵言行一贯坦诚直率,世人往往视为粗鲁有余、文雅不足,罗杰正是以这种直白的方式来表达他对这美貌女子的一见倾心,且看他的所作所为:他把全布雷斯特最美丽、最稀罕的鲜花买来,用漂亮的粉红丝带扎成一束,又在丝带的打结处十分巧妙地放进二十五个用纸卷在一起的拿破仑金币,那是他当时手头的全部所有。我还记得,是我陪他在幕间休息时去后台的。他言词简单扼要,赞美嘉布莉埃尔穿上戏装后是如何美丽,接着便献上那一束鲜花,并请求她允许自己以后登门拜访,寥寥三言两语,说完就了事。
嘉布莉埃尔一见那束鲜花与献花的俊秀青年,莞尔一笑,还行一个最为妩媚的屈膝礼,但是,当她接过花束,感觉出其中藏有沉甸甸的金币时,脸色陡然一变,其变化之迅猛,较热带风暴在海面掀起惊涛骇浪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使劲将花束与金币朝我那位可怜的朋友头上扔将过去。他的脸部因此而挂了彩,后来一个多星期也未能痊愈。正当此时,舞台监督的铃声响起,嘉布莉埃尔匆匆走上舞台,结果把那场戏演得一塌糊涂。
罗杰十分狼狈地把那束花与那卷金币拾捡起来,去咖啡厅将花束送给了柜台上的姑娘,不过并不包括那卷金币。然后,他喝起潘趣酒,想借酒浇愁,忘掉那个狠心的女人,但无济于事。虽然他两眼被打肿不能公开露面,心怀怨恨,却对脾气火爆的嘉布莉埃尔更是痴爱入迷。他每天给她写二十封情书!那是多么热烈倾倒的情书啊!百依百顺,柔情似水,顶礼膜拜,给一位公主写信亦不过如此。最初几封信,对方根本没有拆阅就原封退回来了,其他的亦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罗杰一直心存幻想,直至我们发现了嘉布莉埃尔竟把这些情书扔给剧院里卖橘子的女贩子作包装纸用。她这一招实在是刁钻恶毒,对我朋友的自尊是可怕的打击,但罗杰痴情不改,还说自己要向那个女演员求婚。有人提醒他说,海军部长不会同意他这么胡来,他便大叫大嚷说要开枪自杀。
正在这期间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在一次演出中,一些驻防的步兵团军官,要求嘉布莉埃尔将歌剧中的某一段再唱一遍,这女演员却使小性子断然予以拒绝。双方僵持不下,军官们使劲喝倒彩,台上的幕布急忙落下,女演员也当场晕倒。在一个有军队驻防的城市里,剧院的场子里是何情景,是可想而知的。起哄的军官们约定,第二天以及以后几天,都要继续来给这个得罪了他们的女人喝倒彩,要叫她什么戏也演不成,直到她低头谢罪,赔礼道歉为止。罗杰当时并未在场,但当晚便已听说这件事把整个剧院扰得一团糟,也得知军官们第二天仍有报复的计划,于是,他立即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当嘉布莉埃尔上场时,军官们聚坐的长凳上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嘘声与口哨声。罗杰事先故意坐在这些军官的旁边,这时,他站了起来,向那些闹得最起劲的家伙破口大骂。顿时,军官们的满腔怒火便转而扑向了他。他倒是冷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记事本,把四方八面冲着他怒吼的人都一一记录在册。幸亏有大批海军军官及时赶到,前来支援他,并向大部分跟他对抗的那些步兵军官一一提出挑战,要不然的话,他就很可能要跟那整个步兵团队约期决斗了。总之,两派剑拔弩张,恶狠对峙,其阵势的确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