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回答他说,“我们头一阵炮击会使敌舰遭到重创,迫使它停止追杀,亦未可知呢。”
“你给我听着,我是不愿意当俘虏的,我宁愿战死,我正可以死得其所。万一我伤残未死,请你答应我一定把我扔进海里,像我这样一个优秀的水兵,大海才是我应该寿终正寝的地方!”
“你简直就是神经病!”我对他嚷道,“你怎么能委托我办这种事!”
“请你为我尽一个好朋友的责任。你知道,我是非死不可的。我之所以同意不自杀,就是因为我希望战死捐躯,你应该还记得这一点。那么,就答应我吧。如果你拒绝,我就去请水手长帮我这个忙,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我考虑了片刻,对他说:
“我答应你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是受了重伤而又没有治好的希望。在那种情况下,我愿意让你少受一些临终的痛苦。”
“我一定会受致命的重伤,要不,我就是当场战死。”说着,他向我伸出手来,我紧紧地握住。从这时起,他就变得平静多了,甚至脸上还不时洋溢着一种战斗的喜悦。
下午三点钟左右,敌舰的追击炮开始朝我们的船械轰击。于是,我们赶紧收起部分帆篷,掉头侧身对那敌舰连续开火,英国人则猛烈还击。海战进行了一个钟头之后,我们那位办事一贯毛糙失当,指挥从来失策的舰长却想要把我舰冲向前去进行近距离厮杀。但是,我方已经伤亡惨重,剩下的水兵也已经泄了勇气。舰上的器械已经损毁极为严重,残破不堪。当我们扯起舰帆想逼近英舰的时候,我们那根已经毫无支撑的主桅,竟完全折断,轰然倒下。敌舰趁我舰上此一混乱之际,绕到我们舰尾,在手枪半射程的距离内用侧翼的全部火力向我们猛轰,将我们那艘倒霉的三桅战舰打得个稀巴烂,而我们的侧翼只剩下了两门小炮勉强可以还击。这时,我正在罗杰身旁,他指挥着众人去砍断还纠缠在已倾倒在地的主桅上的缆绳桅索。我觉得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转过身去,看见他仰面倒在甲板上,浑身是血,他的肚子刚被一颗子弹击中。
舰长向他跑过来,叫道:
“怎么办,大副?”
“快把咱们的舰旗钉在半截桅杆上,然后把船凿沉。”
舰长觉得这个建议不对自己的口味,立即离他而去。
“喂,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不要放弃,你的伤能治好。”我对他说。
“立即把我扔进海里去!”他厉声叫道,接着,他一边恶狠狠地骂骂咧咧,一边抓住我衣服的下摆,“你看得明明白白,这回我肯定是难逃一死,把我扔进海里去吧,我不愿意看见我们的兵舰投降。”
两个水兵走了过来,准备把他抬进舱底去。
“混蛋,你们去管你们的大炮吧!”他使劲地高声叫嚷,“装上霰弹,瞄准他们的甲板射击。至于你,如果你不兑现你的承诺,我就要诅咒你,骂你是世界上最怯懦、最卑劣的小人。”
罗杰受的伤是严重致命的。这时,舰长把一个准尉叫了过来,命令他降旗投降。
我对罗杰说了一声:“跟我握一下手吧。”
就在我们的舰只降旗投降的那一刹那……
船长的故事讲到这里时,一名中尉跑过来喊道:“舰长,左舷发现有一条鲸鱼。”打断了他的叙述。
“一条鲸鱼!”舰长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他也不再把故事讲下去了,“快,放小艇下海,把舢板也放下去,所有的小艇都放下去,拿渔叉来,拿绳子来……”
因此,可怜的罗杰大副最后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就所知不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