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快一个小时,几块红芋还在胃里翻跟头。
路过细张家寨,余校长发现万站长的自行车停放在一户人家门外。
他有些高兴。
如果万站长在屋里,自己进去要杯茶喝就更方便了。
余校长从半掩着的大门往里打量,堂屋里坐着的人真的是万站长。
余校长也没多想,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万站长见是余校长,就叫他进屋坐坐,说正好有事与他商量。
余校长进了屋,先将自己在教育站听到的骂声复述一通。
万站长无奈地表示,每隔一阵家里就会来这么一场好戏。
万站长将端茶上来的蓝小梅做了介绍,然后开玩笑:“她就是你们私下传说的我的秘密情人,其实是我的初恋情人。”
蓝小梅坦然地说:“小心你家的黄脸婆听见了!”
万站长说:“当初求婚时若不是你金口难开,这黄脸婆就该你当了。”
蓝小梅说:“幸亏我没答应,不然你就成了陈世美。”
万站长说:“也不一定,真娶了你,也许我就像余校长这样,安心当民办教师了。”
蓝小梅说:“你又在乱说了,人家这不叫安心。而是死心。”
蓝小梅不想说了,转身走进厨房。
余校长没有去想,他俩这样是真的在开玩笑。
还是在掩饰。
万站长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一番,终于拿出一封信,是曾经到界岭小学暗访的省报王主任写给万站长并转余校长的。
与前妻离婚快二十年的王主任,从界岭小学回去后,终于找到合适的伴侣而再婚。
王主任认为,是界岭的自然纯粹使自己重获婚姻美感,如今妻子已有七个月的身孕。
因为对界岭的特别感情,他要二位帮忙找一个初中文化程度、十几岁的当地女孩子到他家去带小孩。
衣食住行全包之外。
第一年每月纯工资一百二十元,第二年每月工资一百五十元,如此逐年增加。
前提是必须做到孩子上幼儿园后才能辞工。
说起来是请他们帮忙,其实非办不可,王主任都计划好了,人找好后,过完年就去,经过…
个月的相互熟悉,到他妻子分娩时,正好顶用。
余校长一边读信,一边想着叶碧秋。
读完之后,余校长什么也没有说。
万站长也不直说,挠着头猜测王主任有没有五十岁。
余校长记得很清楚,王主任亲口说过,他的名字叫王解放,所以,只能是一九四九年出生的。
万站长立即发出一声感叹:“与我同岁呀!这种年纪添个宝贝,是要当做金枝玉叶来养。”
余校长笑起来:“万站长赶紧加把劲,不要太落后哟!”
蓝小梅端着一碗荷包蛋走出来,似笑非笑地冲着万站长说:“有的人,凡事都怕吃亏,想占便宜,只怕到头来便宜是占到了,亏也吃得老大。”
蓝小梅将荷包蛋放到余校长面前,还解释说,冬天的鸡不肯下蛋。
就剩下两只了。
万站长在一旁说:“虽然我来得早,吃的是油盐饭,可那是宠孩子。一碗装两只荷包蛋才是给当家人吃的。”
蓝小梅脸上微微泛红:“你乱嚼什么呀。哪里像当过老师的人,这根舌头,越来越像干部了。”
若是蓝小梅不开口,余校长也许将万站长的话当成一般的饶舌。
细张家寨与界岭的生活习俗一样,长辈给孩子炒一碗油盐饭是在表示天大的爱,成年人吃油盐饭会被嘲讽为还没长大。
荷包蛋的做法更讲究,一般招待客人,做一只太少,两只会被当成是骂人,三只是单数,四只不吉利,所以真要做荷包蛋,每次最少得六只,那也太多了。
所以,一般女人轻易不会做荷包蛋。
也有例外,丈夫白天在外面劳作,夜里又要与妻子恩爱,特别是农忙时节,妻子怕丈夫吃不消,偶尔在上床之前,做两个荷包蛋,瞒着孩子让丈夫吃了,之后的快乐让二人觉得天下幸福莫过如此。
从明爱芬病倒至今,余校长手上的这碗荷包蛋,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如此想来,余校长突然脸红起来。
万站长趁机说:“王主任托的事,你就帮忙办了吧!”
余校长再次想到了叶碧秋,嘴里却说:“只怕没有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