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校长本想问问他,蓝小梅有没有用烧碱洗过手,但又觉得这样问有些无耻,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那边屋里,邓有米和孙四海将蓝飞安顿好后,又想回到余校长这里。
余校长悄悄地做了个手势,让他俩站在门外别出声。
随后,他问万站长张英才过年回家没有。
万站长似乎很烦这个名字,他一拍桌子说:“疼外甥,疼脚跟!这话是真理中的真理。这几年,当舅舅的都难得见他一面。初一那天被他娘老子逼着上门拜年,枯坐半个小时,用磨子也压不出一个屁来。”
余校长问:“怎么初一就上你那儿,不是初二才拜娘舅吗?”
万站长说:“娘老子要他初二来给你们拜年。他没来吗?”
余校长连忙说:“对,是来界岭小学了,可惜那天我们都出门了。”
万站长说:“你们是不是烧香拜佛去了?要是被学生看到你们在泥菩萨面前磕头的样子。你就是说一字是一横,二字是两横,他们都不信了。”
余校长说:“因为万站长从不进寺庙,所以你说四字是四横,我们都相信。”
万站长说:“当干部的才是这样,要让别人相信百字是一百横,千字是一千横才有权威。”
见万站长越说越顺口,余校长便说了他最想说的话:“蓝飞老师就像是你的半个儿子。换了我也会着重栽培他,才让他到艰苦地方镀点金。”
万站长突然提高声调:“镀金不值钱,要不怕火的真金才行。”
余校长说:“镀金总比锈铁强。像张英才那样,一有转正指标,填张表就成了。”
万站长叹息起来:“蓝飞也是这样问我,好像我走到哪里都带着转正指标。说实在话,我现在最怕上面拨三两个转正指标下来,杯水车薪,那是将我往火坑里推。”
余校长说:“你手里到底有没有转正指标呢?”
万站长又横了他一眼:“我手里只有不转正的指标,要多少,有多少。”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邓有米和孙四海走了。
夜里,余校长再也没有可以多想的问题,同喝醉酒的万站长一样,睡得格外踏实。
一觉醒来,余校长突然想,既然蓝飞是校长助理,校长是否应该回避一阵?
如此,今后说起来,蓝飞的成绩就会更明显。
顺着这条思路,余校长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离开界岭小学,让蓝飞主持全校教务工作。
天亮时,余校长已经想好了。
升旗仪式时,余校长将升旗绳交给蓝飞。
唱完国歌,余校长问万站长,叶碧秋的事如何才好。
万站长数落他,这么小的事情都不肯拍板,有人送没人送都行,叶碧秋又不是金枝玉叶,到哪儿都得安排仪仗队。
余校长笑呵呵地说,穷人家的姑娘反而更娇气,还是派人送一送为好。
万站长没想到这是个圈套,随口说,谁送都行,就是别打他的主意。
吃早饭时。
余校长才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叶碧秋太小,连县城都没去过,王主任又不是一般的人,随便找人带去省城,会让王主任觉得受到轻视。
想来想去,还是由他亲自送去最合适。
同时,他还有一个很久以来就有的念头,既然去了省城,就抓住机会向同行学习取经。
所以,到时候,他要请王主任帮忙,在省城里找所小学让他听课。
万站长愣了好久才说:“如果蓝飞能顶得上去,老余离开一阵也未尝不是好事。”
蓝飞毫不谦虚:“我在中心小学锻炼了几年,日常教务不会有问题。”
万站长说:“界岭小学可不一样,这里有许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蓝飞说:“不就是天天早上对着荒山野岭吹笛子升国旗吗?”
万站长说:“你太轻狂了,难怪你妈总是担心。”
见蓝飞不做声,余校长反而替他辩解:“年轻人不狂不傲。就会未老先衰。”
接下来的事情就谈得很细了,按万站长的要求,余校长这一走,界岭小学的教务工作,就应该由邓有米主导。
蓝飞只是邓有米的助理。
余校长也提了一个要求,前两次来支教的老师,有毕业班时就带毕业班,没有毕业班就带五年级。
今年没有毕业班,就让蓝飞教五年级,而将孙四海调整到自己教的一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