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悦的创作过程告一段落之后,真正焦虑的阶段就在眼前。
作为独立制作的《少女哪吒》,9个出品方里面没有一个懂发行。2015年春节,李霄峰拿出家藏的好酒,专门请发行界大佬们来吃饭,取经。大佬听完情况,有的说:“霄峰,你这个片先搁一阵吧,我给你举个例子啊,什么什么片,拍完以后搁了三年,现在发,成了!”还有的说,你们走节展啊,“长了一副得奖相儿”。李霄峰急了,整个项目开始了两年,拍完都快一年了,“我必须得有个交代”。
在冯睿看来,饭等于白请,好酒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喝了。”但他也承认,这情况正常。“李霄峰是用最难的办法,办了一件最难的事儿。”看过样片的大发行公司直接跟李霄峰说:“我觉得你这电影不错,你下一部戏想拍什么?我愿意跟进,剧本给我看啊,行,再见。”
最后,《少女哪吒》的发行交给了上海的“鑫岳”,一家小型发行公司,老板是冯睿的朋友。冯睿找到他的时候,他说:“发行了那么多恐怖片,也该为真正的电影还还债了。”
更改了无数次发行策略,走了无数弯路后,《少女哪吒》的上映日期最终定在2015年7月11日,正处于“国产片保护月”。冯睿预见到票房很可能不佳是在上映前的两个月,但是真正感觉“要完蛋”,是在7月6日。
7月2日到19日,冯睿与李霄峰正在跑全国的院线,一家一家影院考察环境,见排片经理谈排期。7月6日,冯睿在重庆见到了7月10号的排片:《小时代》48场,从早上10点排到晚上11点,7个电影院全部如此。“我就知道完蛋了。”
冯睿说,这与他两三年前做第一部电影发行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世界。“那个时候你还能影响到影院经理的排片,那时候片源少,哪怕是暑期档也没这么多的大鲨鱼……现在是一个死结,最终话语权在影院。”
在合肥的左岸影城,李霄峰走进排片经理的办公室,亲眼见到了挂在墙上的大图表,每周、每月的票房清清楚楚写在上面,影院经理直接对票房负责,他们的收入和影院绩效也直接挂钩。“他们的压力很大,权力也很大——他愿意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权力就会大,如果不愿意,他就是正正常常的一个影院经理。”
这家影城的排片经理告诉李霄峰,他们特别向总部申请了《少女哪吒》,一天排一场,包括周末。“我觉得我们作为电影人,应该为电影做点什么。”听见经理这么说,李霄峰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情况?一个排片经理跟我说他是电影人?我当时惊诧莫名,特别感动。这个行业的很多人都不把自己当电影人,一个经理说他是电影人,把自己看成整个电影行业里的一部分,把自己的事业看成比自己高的一个东西。”
当然,李霄峰也知道,这样的人是沙里淘金,少之又少。他和冯睿都很清楚,跑院线,见经理,其实不会得到任何正式有效的承诺——哪怕得到了也没用。冯睿的目标和出发只是,让李霄峰从一个不想跟观众交流的人,变得能够将同样的话在一个晚上面对不同的观众,在不同的影院说三遍。“我觉得他在成长。他知道和观众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也会看到只有三四个人的一个场,这也是影院给的。他会明白在终端,面临的生态是怎样残酷。”
在《小时代》和《栀子花开》的夹击下,《少女哪吒》公布的排片率是百分之0.12,据冯睿说,实际排片率更低。首映那天,《哪吒》排了104场,而发出的拷贝是2012份。
李霄峰说,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研究市场,要尊重市场。“我不认为这是个健康的市场。把这些事儿都说透了,就是金钱可以操纵一切,可以蹂躏一切。”
《少女哪吒》的总投资超过900万,票房在100万左右,加上卖版权等收入,总共亏损20%—30%。李霄峰说,9个投资人对他的要求都是“别亏太多”——所以,还凑合。但这与冯睿“打平”的期许有差距。目前他们在操作第二轮放映,准备进大学校园,尽量让投资人“再少亏一些”。同时,李霄峰重新开始修改筹拍《哪吒》时放下的剧本,那将是一部接近类型片的犯罪电影,制片人仍是冯睿。开拍日期初步设定在2016年4月,“这取决于资金”。
顾小白和卫西谛都表示,这样的结果已算是不错。“品相很好。”卫西谛这样评价《少女哪吒》。新晋导演的处女作往往是小制作艺术片,能够做到品相好,业内有口碑,下一部的资金压力相对就会减小,“之后,也许会逐渐融入一些类型片元素,慢慢探索艺术和商业的平衡,也是常见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