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每个国家的传统是有关系的,互联网的发展不是只有一个模式,而且我觉得中国仍有可能性,我们的媒体至少在法律上没有全部私有化。
正午:所谓的互联网思维对您的教学有什么影响?包括您在微信等新媒体的使用过程中,有什么反思或者自我反思?
吴靖:我到现在也没用微博发言,我认为不可能用140字说清楚一件事情。传播学效果研究中有一个规律,宣传或者传播要达到最大的效果,就要顺着社会的既有观念去表达,如果你去挑战它,只有在环境充沛的情况才有些微的效果——所谓环境充沛就是你要有充分表达的空间,还要在一个小群体的沟通中进行强化。在此之前,我认为课堂、教室就是这样的环境,可以传递一些挑战常识的观念,让大家反思自己的现状,微博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现在我会通过微信来发表一些言论,因为它基于电话本、朋友圈,影响的是周围的同学、同事、有共同想法和关注的人群,这是课堂的延伸。但我发现使用多了以后,效果也被冲淡了,发朋友圈这个行为在很多情况下仅仅是一种姿态,是个人的建构,有时候也会觉得虚无。发的那些长文章,我不确定那些点赞的人是否真的看了。至今我看到好文章还是会转发,但会克制自己,我发现建构一个阅读和讨论的文化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完成。
这个经历让我强化了对技术的怀疑,技术本身不能达到你期待的结果,还是你的传播理念决定了如何使用技术。我现在也在和新技术相互摸索,尽管我对它并不太有兴趣。为什么只要是新的东西就去拥抱去服从,否则你就是过时的落后的,这本身就是很强大的意识形态,需要进行抵制。
正午:现在是不是必须通过微信来搜集研究样本?
吴靖:在一些研究领域是需要的,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进入这个领域。媒介研究的很多领域都需要研究者深入地进入,比如流行文化、粉丝、真实电视、肥皂剧、游戏等,如果你要以民族志和人类学的方式进行研究,就需要成为一个深度使用者,比如我之前研究韩剧,也看了很长时间的电视。但要具备一定的理论和反思能力,不能陷入消费的逻辑、被它牵着鼻子走,不能被它所控制。
不管是研究者也好,使用者也好,跟技术、媒体的关系应该是开放的,去感受,去体会,同时保持反思的距离、批判性的分析以及选择的能力。最高级的是生产内容的能力,最基础的是对媒体内容的选择能力,这又回到了媒介素养的话题。
所以老话题不是没有意义的,我觉得学术界应该去研究新的趋势、潮流,但也不要忘记那些“老的”东西,还是回到这些核心的议题:怎样进入和影响传播秩序,怎样提高公共言论的质量,怎样建构公共领域。
吴靖,毕业于清华大学外语系、美国爱荷华大学传媒研究系,现任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著有《文化现代性的视觉表达:观看、凝视与对视》,译有《媒体垄断》、《媒介研究:文本、机构与受众》,研究领域包括传播与媒介技术的社会理论、批判媒体与文化研究、视觉文化研究、新媒介技术的社会使用与文化史、新媒体与创意产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