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点,原定10点开船的大西洋号仍然纹丝不动。在位于第二层甲板的前台,一位脸色铁青的香港男乘客从电梯里疾步走出来,他的粤语又快又急,对前台的服务员嚷道:“我要下船!这船不安全,把护照还给我!”
船似乎坏了。之前已有人到前台闹过几次。“把船长扔到海里去!”一位乘客大喊。流言与八卦也是漫长旅途中必不可少的调剂。有几位乘客偷偷告诉我,船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有人跑了!偷渡了。”而“偷渡”的人数也从一人很快“上升”到了三人。
“中国人太着急了。”廖耀宗摇着头说。11点半左右,在第二层甲板的“甜蜜生活”中央大厅,廖耀宗睡不着,拉着我和他聊天。
“甜蜜生活”中厅,是这艘邮轮上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跨越十层甲板,从大堂酒吧可以一直仰望到大西洋俱乐部。大堂一侧的三个柱状吊灯,由意大利著名的Murano玻璃制成,并配备了三部豪华透明的观光电梯。让人恍惚想起费里尼镜头里《甜蜜生活》中罗马上流社会聚会歌舞的狂欢场景。
廖耀宗51岁,来自天津,毕业于南开大学哲学系,是一位房地产富豪。刚上船那几天,几个中国乘客们为了在“提香”餐厅门口拍照的顺序吵架,甚至差点打起来。“急什么啊,咱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廖耀宗说,“能来参加环球之旅的人,肯定都是向往文明的。大家能上船,就已经是为文明做了很大贡献了。”
廖耀宗这次带着妻子与父亲一起参加环球旅行。“我们三个人的船票钱等于把一套房子扔到海里去了啊。”这次环球邮轮的船票市场价大约20万元人民币,但歌诗达对起航的价格给出了更优惠的折扣,平均下来每人大概15万人民币左右。
作为世界上最慢的旅行方式之一,与飞机相比,环球邮轮更加费时,也更昂贵。在上海吴淞港口起航时,歌诗达为这次旅程举办了一个隆重的新闻发布会。廖耀宗参加了那次发布会,一位外国媒体记者问他,为什么会选择邮轮?他给出了一个诗意的答案:“天空不是人类休息的地方,人类应该去亲近海洋。”
二
刚登上这艘船,你会有种错觉,仿佛来到了某个欧洲小镇。船上的中国人绅士而礼貌,即使素不相识,他们也会在走廊和电梯里对你点头微笑,甚至主动问好。“你好!”“Morning!”甚至有男士会主动为陌生的女士开电梯门。
但3月1日刚上船时,他们对于来自陌生人的问候还感到别扭和拘谨。对于这段新鲜而未知的旅程,有人甚至带上了洗衣机、电饭煲、榨汁机和洗脸盆,还有人带了30斤茅台,有个姑娘带上了几大箱子零食,有人精心准备了一百多张与目的地相关的电影海报、邮票。一些老年人为了给儿女省钱,不在船上买水,偷偷带了好几大桶饮用矿泉水。
如今一个月过去,他们已在船上经历了精彩的泳池派对、拉丁舞派对、阿拉伯之夜、70年代复古派对,甚至还有经典的西方音乐剧,卡鲁索剧院的歌剧表演。他们似乎正在习惯和接受西方人的交流方式。
大西洋号的设计灵感源自意大利导演费里尼,混合了梦境与巴洛克艺术,各层夹板均以费里尼的经典作品命名,从第1层到第12层分别是:杂技之光、甜蜜生活、大路、罗马、小丑、阿玛珂德、访谈录、八又二分之一、舞国、扬帆、月亮之声和卡比利亚之夜。
这艘邮轮的载客量其实可以达2680人,虽然只卖出了600多张船票,但歌诗达邮轮公司仍然很满意。这个欧洲最大的邮轮公司成立于1854年,最早是在热亚那和一些地中海岛屿之间运送织布和橄榄油。现在他们打算进军中国市场,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组织这次旅行。
中国的邮轮生意其实还不大。2014年中国乘坐邮轮的游客人数大约是70万,而美国和欧洲分别有1000万和600万。但是中国的这个数字在两年内增长了79%——有人预计中国会在2017年之前成为世界第二大邮轮市场,并在未来最终取代美国成为第一。
七八年前,当天津港口来了第一艘邮轮,当地人都挤去看热闹,大家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船,廖耀宗也挤在人群里,当时他已经担任某地产集团的副总裁,正是中国地产业的黄金年代。“我当时就想,将来一定要带着我爸爸坐上这种大船出去玩玩。”他说。
“对中国人来说,邮轮就像80年代的羊绒衫,很贵,很少有人穿,于是你就想早晚也要去弄一件来穿穿。”廖耀宗说,“就像奔驰宝马,中国人通常只愿意买这两种车,其他车即使比这个贵也不买,因为别人不认识,不知道你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