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东面临海,滩涂开阔平缓,是良好的天然浴场。夏季城里人满为患,当地居民甚至把自己家当成旅馆出租,多塞几张折叠床罢了。但一到秋冬季节,龙城的街道便疏朗得让人奇怪,人都哪儿去了?只有把一部分人强制集中在什么地方,不准上街,中国的城市才会人这么少,大街这么空旷。其实龙城所具有的城市规模,完全是因为夏季旅游才膨胀起来的。当地人口不多,加上地理位置偏僻,一般没有多少过往流动人员,因此除了旅游旺季,龙城给人的印象便是城市大于人口。龙城最好的宾馆,在市中心广场的东面,叫龙城宾馆。站在宾馆窗前看不见海,但打开窗户可听见涛声。“海离这儿可近了,顺大堤下去,拐个弯就到了。”四层的服务员刘小红对他们说话时,眼睛一直在看那女的,刘小红觉得这个女人的衣服款式是她从电视里也没见过的。刘小红说完,他们走了,男的四十岁左右,走在前面;女的要年轻十几岁,把手按在男人的肩上,跟在后面。他们是眼下这所宾馆里惟一的一对夫妇,很引人注目。
这对夫妇离开后,刘小红便焦急地盼着赵春花来接班。因为赵春花休班,刘小红已经两天没见着这位好伙伴了。所以赵春花刚一露头,便被小红扯进402房间。
“啥事儿这么急,老板要开除你了?”刚从农村进城不久,赵春花还没完全脱去乡音,尽管她总是跟着电视里的女人学习。
“开除你吧。”刘小红无心开玩笑,她锁好房门,直奔柜橱。
“这儿住人了?”赵春花看着房间里别人的东西问道。
“一对夫妇。”刘小红打开柜橱,“你快过来,你看!”
赵春花也惊住了:那么多漂亮衣服!两个正当芳龄,又初涉城市的姑娘,各扶一个柜门,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去触摸挂在衣橱里的衣服。刘小红还发现衣架也不是宾馆配备的那种,而是另一种泛着乌光的白铝的。刘小红拿下一件羊毛连衫裙,走到镜前,将裙子贴上自己的身体。“太长了。”她不无遗憾地说,好像此时她正在时装店里试衣服。
“这一件呢?”赵春花又将一套毛料套装递给刘小红。刘小红接过套装,将毛裙递给伙伴。“这一件也长。裙子那么老长。”赵春花说,“你太矮了。”
“我不矮,是她太高了。”刘小红说。
“她多高?”
“像个大洋马。”
“哎,你来看这个。”赵春花拿在手上的是一件红色的睡裙,睡裙的料是素绉缎的,赵春花用手一摸,发出咝咝的声音,吓得她又将手缩回来了。
刘小红端详着裙子上部的两条细肩带,“这裙子怎么穿出去啊?”她摸摸肩带,“肩膀***儿都能露出来。”
“人家就是露出来穿的,睡觉时候穿。”赵春花说完又将睡裙挂回去。
“哎,你说,他们睡觉时,这女的穿这玩意?”刘小红好像要证实一下。两个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放声大笑起来。她们尽情地把玩着这件袒肩露背的红色睡裙带来的愉快。
“这是什么?”刘小红拿起放在柜角的一个小纸盒。
“看不懂,都是外国字。”赵春花接过来摆弄一下。
“打开看看。”
两个姑娘看过之后,便再也不想逗留下去了。她们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被她们动过的东西,尽量使它们恢复原样。然后锁上402的房门,回到服务台。本该下班的刘小红又滞留了一个小时。她们猜测这对夫妇的一切,凡是她们能想象的。因为实在也没别的事好做。也因为她们看见的那盒东西。这两个姑娘的年龄加起来才超过三十不远,她们都是第一次见着那盒子里的东西。她们绕来绕去地探讨它的用法,偶尔也涉及拥有它的这对夫妇的品德。她们想,随身带这玩意儿的人不太可能是好人。说来说去,她们都还是只知道小盒子里的东西叫***,外国字写什么她们不管,反正这东西叫这个名。至于用法,似是朦胧着。
赵春花查一下登记卡片,发现这个男的在省城的日报工作。她惊呼,她有个表姐夫也在这家报社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