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门贤人饯别 五河县势利熏心(3)

    一个小厮掮了被囊行李进来，说：“乡里成老爹到了。”只见一人，方巾，蓝布直裰，薄底布鞋，花白胡须，酒糟脸，进来作揖坐下，道：“好呀！今日恰好府上请先生，我撞着来吃喜酒。”虞华轩叫小厮拿水来，给成老爹洗脸，抖掉了身上、腿上那些黄泥，一同邀到厅上。斋
    摆上酒来，余大先生首席，众位陪坐。天色已黑，虞府厅上，点起一对料丝灯来，还是虞华轩曾租尚书公在武英殿御赐之物，今已六十余年，犹然簇新。余大先生道：“自古说，‘故家乔木’，果然不差。就如尊府这灯，我县里没有第二副。”成老爹道：“大先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像三十年前，你二位府上何等气势！我是亲眼看见的。而今彭府上、方府上，都一年盛似一年。不说别的，府里太尊、县里王公都同他们是一个人，时时有内里幕宾相公，到他家来说要紧的话。百姓怎的不怕他。像这内里幕宾相公，再不肯到别人家去！唐二棒椎道：“这些时，可有幕宾相公来？”成老爹道：“现有一个姓‘吉’的吉相公下来访事，住在宝林寺僧官家。今日清早，就在仁昌典方老六家，方老六把彭老二也请了家去陪看。三个人进了书房门，讲了一天。不知太爷是作恶那一个，叫这吉相公下来访的？”唐二棒椎望着姚五爷冷笑道：“何如？”古
    余大先生看见他说的这些话可厌，因问他道：“老爹去年准给衣巾了？”成老爹道：“正是。亏学台是彭老四的同年，求了他一封书子，所以准的。”余大先生笑道：“像老爹这一副酒糟脸，学台看见，着实精神。怎的肯准？”成老爹道：“我说我这脸是浮肿着的。”众人一齐笑了。又吃了一会酒，成老爹道：“大先生，我和你是老了，没中用的了。英雄出于少年，怎得我这华轩世兄下科高中了，同我们这唐二老爷一齐会上进士，虽不能像彭老四做这样大位，或者像老三、老二候选个县官，也与祖宗争气，我们脸上，也有光辉。”余大先生看见这些话更可厌，因说道：“我们不讲这些话，行令吃酒罢。”当下行了一个“快乐饮酒”的令。行了半夜，大家都吃醉了。成老爹扶到房里去睡。打灯笼送余大先生、唐二棒椎、姚五爷回去。主
    成老爹睡了一夜，半夜里又吐，吐了又屙屎。不等天亮，就叫书房里的一个小小厮来扫屎。就悄悄向那小小厮说，叫把管租的管家叫了两个进来。又鬼头鬼脑，不知说了些甚么，便叫请出大爷来。只因这一番，有分教：乡僻地面，偏多慕势之风；学校宫前，竟行非礼之事。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