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已捅穿,张居正再仔细端详坐在面前的故友,除了偶尔表现出来的神采飞扬的气质,眼前的何心隐,与当年那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士子实在相去甚远,不由得感慨道:
“柱乾兄,若不是你自己说破,我真的认不出你了。”
何心隐笑道:“二十六年前,我们只在京城一块呆了三个月,认不出本属正常。今天,
我若不知道新皇上命你来视察先帝陵寝工程,也认不出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视察先帝陵寝?”张居正警觉地问。
何心隐脸上浮出诡谲的笑容,盯着张居正意味深长地说道:“叔大兄,我来此地,原是为了会你。”
“哦?”张居正平息了故友重逢的激动,又恢复他那深沉练达的习性,平静问道:“不知柱乾兄会我为的何事?”
何心隐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叔大兄多年韬光养晦,现在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此话怎讲?”
“叔大兄真的要我说明?”
何心隐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张居正看了他一眼,蹙着眉缓缓说道:“柱乾兄不要忘记,此处可不敢胡言乱语。”
“是呀,”何心隐踱到窗前,撩开柔纱窗幔,看着月光下的隐隐山林,感叹地说,“这里是大明龙脉之所在,一般人来这里,除了景仰膜拜,又还能说出什么!但你我不一样,你久蓄凌云之志,要当伊吕一样的人物,我何心隐也是生于斯世的狂人。选择这里来谈大明天下,社稷苍生,正是风云际会的上乘之地。”
看着何心隐清癯的背影,张居正忽然感到这位故友身上有着一股磁石般的力量。
“柱乾兄,你再也不是当年的何心隐了。”
何心隐回过身来,反剪着双手说道:“我知道我何心隐在叔大兄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寻花问柳的狎客形象。但那个‘常先生’早已死去了,这其间的人世浮沉,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些谈资且留将日后细细道来。今天,我们还是先谈正事。”
“你究竟有何正事?”
“谈正事之前,我先请你看样东西。”
何心隐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份揭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