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方法 A propos①彼得堡银行一案②
从前有个时期,我们的现金管理员把我们银行搜刮一空。
想起来就心惊肉跳!他们不是把我们可怜的钱柜偷光,简直是把它舔得一干二净。我们钱柜的内壁蒙着绿色丝绒,可是就连这层丝绒也给偷掉了。有一个现金管理员偷得特别起劲,不但把钱取走,就连铁锁和盖子也连带拿走了。最近五年以来,我们这儿前后用过九个现金管理员,如今每到大节期,所有那九个人都从克拉斯诺雅尔斯克给我们寄名片来③。九个人都寄!
“这真可怕呀!该想个什么办法呢?”我们把第九个送去受审后,叹息说。“可耻,丢脸!所有这九个都是坏人!”
我们大费斟酌:该找谁来做现金管理员呢?谁不是坏人呢?谁不是贼呢?我们的选择落在副簿记员伊凡·彼得罗维奇身上了。那个人倒安分守己,笃信宗教,生活马马虎虎,不讲究舒适。我们选中他,祝福他顶住各种诱惑,然后就放了心,可是……好景不长!
第二天,伊凡·彼得罗维奇系着新领结来了。第三天他坐着出租马车到管理处来上班了,以前他可是从来也不坐马车的。
“您注意到了吧?”过一个星期我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说。
“新领结啦。……夹鼻眼镜啦。……昨天他还请客做寿呢。这里头必是有文章。……近来他勤着祷告上帝了。……大概,他的良心不干净吧。……”我们把疑团报告我们的上司。
“难道这第十个也是无赖吗?”我们的经理叹口气说。“不,这不可能。……他是颇有道德而又安分的人嘛。……不过……我们到他那儿去一趟!”
我们走到伊凡·彼得罗维奇跟前,把他的钱柜团团围祝“对不起,伊凡·彼得罗维奇,”经理用恳求的口气对他说。“我们是信任您的。……我们相信您!嗯,是埃……不过,您要知道,……请您容许我们检查一下钱柜!请您务必答应!”
“遵命!很好!”现金管理员爽快地回答说。“您要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
我们开始点钱。我们点啊点的,发现缺了四百卢布。……连这一个也是如此?!连第十个也是如此?!可怕呀!这是一。
第二,要是他一个星期就吞掉那么多钱,那么一年之内,两年之内,他会捞走多少!我们都茫然失措,心里又害怕,又惊讶,又绝望。……这该怎么办?嗯,怎么办呢?把他扭交法院?不,这个办法太陈旧,而且也没用处。第十一个也会偷的,第十二个也一样。……总不能把所有的人统统扭交法院埃揍他一顿?那可使不得,他会生气的。……把他赶走,另找一个人代替他?可是话说回来,第十一个也照样会贪污!
这可怎么办呢?经理涨红脸,我们面色苍白,一齐目不转睛地瞧着伊凡·彼得罗维奇,把身子倚在黄色栏杆上,开始思索。……我们苦苦思索,绞尽脑汁,痛苦得很。……可是他呢,坐在那儿,毫不心慌地拨弄他的算盘珠,倒好象偷钱的不是他似的。……我们沉默很久。
“你拿那些钱都干什么用了?”最后,我们的经理转过身去对他说,声调里含着哭音和颤音。
“有急用,大人!”
“哦。……有急用。……很好!闭上你的嘴!我要给你点……”经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继续说:“究竟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防范这类……蠢材?……诸位先生,你们怎么不说话呀?该怎么办呢?偏又不能拿鞭子抽他一顿,这个混蛋!”经理开始沉思。“你听我说,伊凡·彼得罗维奇。……我们来补上这笔钱,不宣扬出去,免得丢丑,你的事就这么对付过去算了,只是你得老老实实说一句,一点也不要含糊。……你究竟喜欢不喜欢女人?”
伊凡·彼得罗维奇微微一笑,怪不好意思的。
“嗯,这是可以理解的,”经理说。“谁不喜欢女人呢?这是可以理解的。……人人都造过孽。‘我们大家都渴望爱情,’有一个……哲学家就这样说过。……我们了解你。……那这么办好了。……要是你真的很喜欢女人,那也行:我给你写封信,你拿着信去找一个女人。……她挺漂亮。……你自管到她那儿去,一切花销都由我开支。你愿意吗?我再写封信,你拿着它去找另一个女人。……我还可以再写一封信,让你去找第三个女人!这三个都挺漂亮,说法国话,……胖乎乎的。……你也爱喝酒吧?”
“酒是种类很多,各式各样的,大人。……比方说,里斯本产的葡萄酒,我就一口也不喝。……各种酒,大人,有各种酒的所谓意义。……”“你少说废话。……我派人每个星期给你送一打香槟去。
你自管喝,可就是别挪用公款,别弄得我们为难!我不是命令你,而是恳求你!恐怕你也爱看戏吧?”
诸如此类,说了很多。……最后,我们决定除了供他香槟酒以外,还给他预订剧院的正厅票,把他的薪金增加两倍,给他买下三匹黑马和一辆马车,好让他每个星期能坐车到城外去,所有这些一概由银行开支。至于做衣服啦,买雪茄烟啦,拍照片啦,送给福利场演出的女演员的花束啦,置办家具啦,也统统由银行包下来。……他放心享乐好了,只是,劳驾,千万别偷钱!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千万别偷钱!
结果怎么样呢?伊凡·彼得罗维奇守着那个钱柜已经一 年了。我们对我们这个现金管理员简直夸不胜夸呢。他始终诚实而高尚。……他没偷过钱。……不过每周查帐,往往发觉短缺十到十五卢布。然而话说回来,这点钱算不得钱,简直无所谓。为满足现金管理员的本能,少不得要舍弃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