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是吗?你终于能走了?"
然后,爷爷扶克拉拉站起来,左手抱住克拉拉的身体,右手握着她的右手,稳稳地将她支持住。这样一来,克拉拉放心多了,大胆地向前走去。
海蒂跟在旁边,高兴得又喊又跳,爷爷脸上也露出幸福和欣慰的光彩。不过走了几步后,爷爷就把克拉拉一把抱了起来。
"别太累着,该回家了。"
然后,爷爷立刻向山下走去。他知道今天的练习已经足够,克拉拉必须得休息了。
傍晚,贝塔带着羊群下山到德尔芙里时,看见一大群村里人正围在一起,挤来挤去争着往里面瞧,贝塔忍不住想看个究竟。左推右挤地,钻进人丛里。
总算瞧见了。
草地上是那张轮椅的中间部分,一块椅背还悬在那儿,红色的坐垫和光亮的钉子显示着它过去的精美。
"我看见过这轮椅被人扛上山去。"站在贝塔旁边的面包匠说。"我敢打赌,它至少值500法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大叔说,是被风刮下山的。"说话的,是刚才对红椅垫不住赞美的芭尔贝丽。
"但愿不是人干的。"面包匠又说。"这要是谁捣鬼推下来的可就惹麻烦了。被富兰克托的那位先生知道了,准会找警察来调查。幸亏我两年多没上过阿鲁姆了。那时候谁在山上都免不了犯嫌疑。"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贝塔不敢再听下去,悄悄地钻出人群,向山上飞奔回去,仿佛后面有人追着要抓他似的。
那位面包匠的话让贝塔心慌意乱。也许富兰克托的警官真的会来调查,发现是他干的,那么他就会被关到富兰克托的牢房里去。贝塔仿佛看见这一切,不由心惊胆颤,头发都竖起来了。
回到家,贝塔神情沮丧,家里人问他,他理都不理,土豆也没吃,一骨碌趴到床上哼哼起来。
"一定又是吃了酸果子,那东西不消化,贝塔一吃就直哼哼。"布丽奇说。
"再给他多带点面包吧。明天,把我的那份也让他带上。"奶奶心疼地说。
这天晚上,两个孩子躺在床上看星星的时候,海蒂说:
"克拉拉,今天你明白了吧。上帝有更好的安排时,你无论怎么祈求自己的心愿,他也不会为你实现,但总有一天会让你大吃一惊。"
"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海蒂?"
"我在富兰克托的时候,每天拼命祈求上帝让我回家。可是我一直不能回来,所以我以为上帝根本没听见我的祈祷。可是,你瞧,要是那时我立刻回来,你就来不了这里,也不会在阿鲁姆把病治好了。"
克拉拉思索了一会儿。
"不过,海蒂,"克拉拉又说。"那样的话,我们不是就没必要祈祷了吗。反正上帝总有更好的安排。"
"哎呀,克拉拉,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海蒂着急地说。"不论怎样,我们每天都该祈祷。让上帝知道我们没忘记他的恩赐。要是我们背叛了上帝,上帝也会忘记我们。这是奶奶说的。所以就算我们没有称心如意,也不应该怀疑上帝。应该这样祈祷——上帝呵,我知道您会给我们更好的安排,我乐意接受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海蒂?"
"奶奶告诉我的,而且,果真就证实了,所以我相信是这样。克拉拉。"海蒂坐起身,继续说:"今天晚上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上帝,他让你能走路了。"
"对,海蒂,你说得对。幸亏你提醒我,我一高兴,差点忘了。"
于是,两个人各自祈祷,感谢上帝给一直疾病缠身的克拉拉带来这么大的幸福。
第二天早上,爷爷对两个孩子说:"给奶奶写封信,告诉她好消息,请她来阿鲁姆看看。"不过,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打算。她们想给奶奶一个大大的惊喜。先让克拉拉继续练习,直到扶着海蒂就能走上一小段路,但是一点不让奶奶知道。她们问爷爷要练习到那种程度得需要多长时间。回答是恐怕要一个星期。于是两个人在信里请奶奶一周后一定要来阿鲁姆,但对那件事只字未提。
接下来的几天,是克拉拉在阿鲁姆山上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每天早晨一醒来,她就在心里高声欢呼着:
"我的病好了!我的病好了!我不用再坐轮椅了!我可以像别人一样到处跑了!"
克拉拉从此开始练习走路。这种练习对她来说一天比一天轻松,她走得越来越好,距离也越来越远。这种锻炼还给克拉拉带来了好胃口。爷爷的面包一天比一天切得厚实。看见面包越来越少,爷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而且现在克拉拉喝着带泡沫的鲜奶总是一碗接一碗。
一周过去了,奶奶终于要来阿鲁姆了。
[NextPage 第二部-再见了]
09 再见了
奶奶去阿尔卑斯牧场之前先写了封信通知他们。这封信第二天由贝塔送上了阿鲁姆。那时爷爷和孩子们正一起在屋外。两个小姑娘抚摸着"天鹅"和"小熊",跟它们说:"高高兴兴上山去吧。"两只羊儿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愉快地点点头。爷爷站在一旁微笑地望着孩子们红扑扑的小脸,和梳洗得干干净净的山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贝塔上来看见他们,慢吞吞地走过来,把信交给爷爷。可还没等爷爷接稳,贝塔猛地后退一步,接着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跑,好像后面跟了只老虎似的,连跑带跳一溜烟冲上山去。
"爷爷,"海蒂望着贝塔的背影惊讶地说:"贝塔最近怎么有点像'土耳其大汉'?一听后面有鞭子响,就缩着脑袋乱跑乱跳。"
"大概他也觉得背后有根鞭子吧,他知道自己应该挨打嘛。"爷爷回答。
贝塔一口气跑到山顶第一个山坡上。直到山下人看不见他了,这才站定,打量了一下四周,突然他一下跳起来往后瞧,那惊慌的样子像是有人揪住了他的脖子。在每一片树林里,每一处草丛中,贝塔都仿佛看见富兰克托的警察钻出来,向他猛扑过去。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发抖,几乎要站不稳了。
海蒂知道奶奶今天要来,打算收拾收拾屋子,因为奶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克拉拉望着海蒂在屋里忙来忙去的身影,觉得非常愉快,她很喜欢看她的朋友干活的样子。
上午的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奶奶就快到了。
孩子们干完活,做好迎接的准备,来到屋外一起坐在长椅上,激动地等着将要发生的情景。
过了一会儿,爷爷也来到孩子们身边。他四周走了一圈,采回一大把蓝色的龙胆花。花束在早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美丽,让两个小姑娘一见都惊叹起来。爷爷捧着花走进屋。海蒂时不时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张望,希望看见奶奶一行人的影子。
终于,她期待的那行人出现了,正向山上走来。打头的是向导,接着是奶奶骑着一头白马,最后是背着个高篮子的脚夫。奶奶上阿鲁姆时总要准备得齐齐全全。
他们愈走愈近,终于来到小屋前,奶奶从马上向两个孩子望去。
"天哪,怎么回事?克拉拉?这是怎么了?你居然没坐在轮椅上!为什么会这样!"
奶奶惊喊着,忙从马上下来。还没等走到孩子们跟前,她就激动地合起双手。
"克拉拉,这真的是你吗?瞧你的小脸蛋,红扑扑,胖乎乎的!亲爱的,我快认不出你了!"
她正想跑到克拉拉跟前,忽然,海蒂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克拉拉马上把住她的肩膀,然后两个人用稳当的步子慢慢向前走了起来,奶奶一看,顿时惊呆了,她以为海蒂要做鲁莽的事。
然而,她看到的是一幅什么景象啊!
克拉拉挺直身子,在海蒂身边平稳地走着。不一会儿又回到长椅旁,两个小姑娘粉色的小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容,正望着她。
奶奶跑上前去,满脸泪水地大笑着,紧紧抱住可爱的克拉拉,又去抱海蒂,再抱克拉拉。奶奶太高兴了,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奶奶看见阿鲁姆大叔正站在长椅旁微笑地望着她们仨。于是,她牵起克拉拉,欢喜地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喊着:"你竟走得这么好了,"一边把克拉拉领到椅旁,她放开克拉拉,一把握住爷爷的双手说:
"亲爱的大叔,让我怎么感谢您才好呢!全都亏了您!亏了您的照顾和调理——"
"还有上帝赐与的阿鲁姆的阳光和空气。"爷爷微笑着说。
"对,还有'天鹅'香喷喷的奶汁呢,"克拉拉也插上一句。"奶奶,我真想让您看看我每天喝多少碗羊奶。"
"是啊,是啊,从你的小脸蛋上就知道了,克拉拉。"奶奶大笑着说。"哎,我真差点没认出来你,没想到你变得这么胖乎乎的,而且身子也站直了!这一切是真的吗?我简直没法把你看个够!我得赶紧给巴黎拍个电报,让你爸爸马上赶来。但不告诉他为什么。这会是你爸爸最大的快乐!大叔,怎么能拍电报,脚夫是不是已经下山了?"
"已经回去了。"爷爷回答。"不过,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叫放羊的孩子去,他总是挺清闲。"
奶奶说要立刻拍电报,她想让儿子尽快知道这个好消息。
阿鲁姆大叔走到一旁,把手指放到嘴上,吹起了尖亮的口哨。这哨声在上边的大岩石上,返起回声,一直传到很远。不大工夫,贝塔跑下山来。他知道这口哨声的意思是让他下来,他以为阿鲁姆大叔要带他去受审,脸吓得煞白。然而,大叔只是把带着奶奶签名的一张纸交给他,让他送到德尔芙里的邮局去,因为不能一次交给贝塔太多任务,所以邮费由爷爷过后去付。
贝塔接过那张纸,向山下跑去。爷爷把自己叫来不是带他去受审,也没来什么警察,贝塔终于松了口气。
大家这才平静而愉快地围着小屋前面的桌子坐下来了。奶奶让她们讲了这件事的全过程。先是爷爷每天让克拉拉练习一会儿站立,接着练习行走,然后是去牧场,发生了轮椅被风刮下山的事。后来克拉拉因为想去看花,第一次试着走路了。从那时起,一切就渐渐好起来了。
可是,孩子们讲完这些花了大半天工夫,因为奶奶不时打断她们的话,又是提问,又是夸奖,又是道谢,还常常感叹着。
"这一切是真的吗?不是我在做梦吧!我们正清醒地坐在阿鲁姆小屋前对吗?我面前这圆圆脸的健康活泼的小女孩就是那个苍白虚弱的克拉拉吗?"
克拉拉和海蒂想给奶奶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个计划十分成功和完美,两个孩子为此兴高采烈。
再说赛斯曼先生,他处理完巴黎的事务,在一个晴朗的夏日,坐上火车启程了。他没给奶奶写信,原来他也抱着让人们大吃一惊的打算呢。到了巴赛尔以后,他第二天一早又从那里出发,已经几乎整整一个夏天没见到可爱的女儿了,他简直有点迫不及待。在奶奶动身去阿鲁姆两三个钟头以后,赛斯曼先生到达了拉加兹温泉。
他听说奶奶今天也刚刚出发去阿鲁姆,十分高兴。立刻搭了一辆马车奔向米原菲尔特。到了那儿刚好马车也要继续往德尔芙里走,赛斯曼也就接着坐到了德尔芙里。因为他猜想要是自己爬上去,可得花上半天工夫。
他预料得不错,通向阿鲁姆山上的小路又漫长又陡险。而且走了好久也不见小屋的影子。赛斯曼听别人说过几次这条路,不管怎么样,半路上总该碰上山羊贝塔的小屋呀。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通向四面八方的纵横交错的小路。赛斯曼先生犹豫着。从这条小路走吧,说不定小屋正在和它相反的方向上呢。于是他四面瞧瞧,看有没有可以打听的人,可是四周一片寂静,哪都不见人影,连点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山风时时吹过,晴和的阳光里小虫嗡嗡飞舞。一只小鸟站在一株矮矮的松树上快活地唱着歌。赛斯曼静静站了一会,让阿尔卑斯的山风吹凉他发热的额头。
这时,有人从山上跑下来,那是握着电报的贝塔,他没走赛斯曼先生走的路,而是从一个斜坡上直冲下去。赛斯曼先生向他招招手,意思是让他过来。贝塔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却不敢径直向前,只顾往一旁溜,仿佛他一只脚往前走,另一只脚却使劲把它往后拽似的。
"喂,小伙子,请你快过来!"赛斯曼先生鼓励他"我想问一下,从这条路往上走,是不是能到一个小屋子,那儿住着一个老爷爷和一个叫海蒂的小女孩,还有从富兰克托来的两个人?"
贝塔一听,顿时心惊胆颤,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飞奔下去。慌乱中一脚没踩稳,一个倒栽葱顺着斜坡滚下山去。他和那张轮椅差不多,不停地翻着斤斗滚落到下边。值得庆幸的是,他不会像轮椅那样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