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霖言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他走出店门又折身返回,有点羞涩地问惊蛰,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她的面上露出窘色。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来。QQ号码可不可以,我没有手机。霖言连忙用手机存下她报出的一串数字,伸手拍拍她的头,再见,小丫头。
她也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我不是小丫头。那样的笑容,直入心底。
霖言回到公寓时,孙和小曼已经煮好了晚饭。小曼抬起头来,小曼抬起头来甜糯软语缓缓吐出,霖言,对不起。下午害得孙失约了。是我不好。孙和小曼在大一的新生舞会上相识后便发展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年下来便认定了彼此是今生唯一,只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倒是霖言在无数女子的趋之若骛中始终不为所动,曾有女子直截了当地追到他们班上去当着众人勇敢表白,顾霖言,我想做你女朋友。他只是淡淡一笑,一直笑到那女子黯然离去。所有人都不了解他的想法,纷纷猜测他中意的类型,温婉的抑或是爽朗的,冷傲的抑或热烈的。众说纷纭,各述己见。偶尔孙被询问亦是一脸无辜,也许他是想先创业吧。他身边唯一的异性便是作为朋友妻的小曼,她时常一把语笑嫣然,霖言的心如此固若金汤,若非心有所属就是历经沧桑。
孙要再补上一句,要么就是性取向……话没说完就被打翻在地。
事实上,霖言心里确实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他的家乡C城,一个叫汀屿的女生,小他三岁,他们两家是世交,有些事便是顺其自然。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多年来从来没有改变过。在他前往A城,你一定还要等着我。霖言每周都会打电话回去给她,开口总是那句汀屿你好么。她也是嬉笑着说,只要你还记得我就很好。
真是傻啊,霖言想起她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是真的喜欢吧。只有半年的时间他们就要A城相聚了。可霖言他还不曾领悟,喜欢,那毕竟不是爱情。
[三]
霖言和惊蛰开始在网上聊天,她的ID就是她的名字。惊蛰。一个类似于烧卖的头像。他问她,怎么不选个漂亮的头像。她笑了,因为我一直揣摩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一开始我以为是包子,后来又以为是大蒜,最后我认定它应该就是个烧卖.
他一声惊叹,啊,所见略同,略同.偶尔他夸她,惊蛰,你知不知道你很漂亮。
可这又不能当饭吃,她忽然认真起来。如果你没有遭受过贫穷,你就不会了解那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懂得人处于饥饿与寒冷等不到救赎的绝望。呵呵,当人对生活的要求仅仅只是果腹和蔽体时,也就不会在意食物好不好吃,衣服上绣没绣花。
这一番话震惊了霖言,他怎么样都想不到,那个笑容澄静的女孩心里有这么巨大的悲戚,可是她的语气有这样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怨尤。仿佛已经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磨灭了所有的棱角和锐气,可以麻木地接受一切灾难和摧残。
他不由得难过起来。最初遇见她的时候她不以为然地说自己不是学生,他还以为她是那种因为家境优越就不屑努力所以玩世不恭的富家千金,他本以为在咖啡店打工只是她用于打发时间的消遣,他本以为她之所以不告诉他手机号码只是因为害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原来,一切都是他自己误会了。
原来她是无法支付昂贵的学习费用所以早早出来体验生活的苦涩。原来咖啡店那份微薄的薪水是她赖以生存的来源。原来她是因为要衣食住行所以必须减少不必要的开销才没有购置手机。
原来,他看到的事实,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惊蛰看他很就没有回应,连忙慌慌张张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太不礼貌了。她说,对不起,我只是很喜欢你这个人,不自觉地就说了这些话,因为我觉得和你说话很舒服。如果你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霖言心里又泛起酸楚,想起汀屿的的明亮跋扈,惊蛰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实在让他心疼。良久,他在键盘上敲下十一个数字,他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惊蛰,你让我很难过也很心疼,只要你想找我就打这个电话。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
下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说,晚安。
他没有即时倒床而睡,因为他知道此时惊蛰还在从网吧回家的路上,她之前还安慰他。不怕的,我有个同租的姐妹叫牧牧,她会在楼下等我。他抽开抽屉,拿了一包孙的三五,点燃后抽了起来。他平时不常抽烟,只有心里有事的时候才抽几根。而现在,他的心里想着的,就只有惊蛰。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让那个女孩过得好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