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过"不以人废言"吗?你不能因为讨厌日本人,就不喜欢学日文啊!」
『我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日本人而已,这有程度上的差异。』
为什麽不喜欢?我也说不上来。应该只是偏见吧!?
也许除了有历史上的仇恨外,还有对於近代日本经济上的强盛,
我有着因嫉妒而产生的不满。
「智弘,我知道你对日本还有一些民族的仇恨。但所谓"罪不及妻孥",即使
男人做错了事,他的老婆和孩子仍然是无辜的,不是吗?」
信杰的话其实有道理,奈何我的偏见也不是一天造成的。
『她可以没有罪,但不代表我不能讨厌。总之,我不想学倭寇的语言。』
「我问你,你的野狼机车是不是日本制的?SONY收音机和电视机呢?
还有CASIO计算机?科学实验用的仪器?这些哪一样不是日本货?
你有种就不要用这些日本货,再来跟我强调你高尚的民族情操。」
信杰终於看不惯我对日本人的偏见,开始教训我。
『这不一样啦!正因为日常生活中已经用了这麽多的日本货,所以不希望灵魂也被日本污染。』
「我听你在瞎掰!你还不是照样学英文,难道你喜欢被美国污染?」
『英文是国际通用的语言嘛!怎能与日文相提并论。而且我的英文不好,所以灵魂还是很乾净的。』
我说不过信杰,只好开始强词夺理。
「你别推三阻四的,要不要一句话!」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很排斥日文,只是觉得没必要学而已。』
「你实在是不知好歹,很多学弟抢着跟我预约,你竟然敢不要!?」
『既然那麽多人抢着要,你就公开比文招亲嘛!何况我是工学院的学生,中文
造诣哪有你们文学院的学生好。』
「这你就不懂了。假设要教小学生加法,叫大学生去教就是"杀鸡用牛刀"。
如果AmeKo的中文程度像只鸡的话,那我们这些文学院的学生就是牛刀了。
所以你这只菜刀刚好合用。」信杰拍拍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着。
果然是文学院的学生,连损人时也是那麽地不露痕迹。
『我这只菜刀够利吗?』
「当然够利罗!而且你又姓蔡,注定就是生来当菜刀的。」
『可是——』
「别那麽多可是了。更何况你的台语也可以通啊!AmeKo也想学台语。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我不会讲台语,哪轮得到你捡这个现成便宜。」
『原来如此。你是因为自己无法胜任才想到我。』
「当然罗!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这麽照顾你。感动了吧!?」
『好啦!我答应了总行吧!』
信杰走到AmeKo面前,指着我说:
「AmeKo,智弘的中文程度比我高,你可以向他多学习。」
这家伙!刚说我是菜刀,他是牛刀,现在又说菜刀比牛刀锋利。
我实在分不清是赞美还是讽刺。
「蔡桑,以後就拜托你了。」
AmeKo露出虎牙兴奋地说着,当然她的招牌动作又出现了。
『彼此彼此,请别客气。』
从此,每个礼拜二、四的晚上七点到九点,AmeKo会到我住的地方。
前一小时,我教她中文;後一小时,她教我日文。
我的日文程度,可以说是十窍通九窍。换言之,即一窍不通。
所以她只好从开始教我。
而AmeKo的中文底子却不差,所以我根本不算是教她中文,
顶多教她如何欣赏唐诗宋词而已。
偶尔再夹杂着一些台语。
因此我跟AmeKo的沟通,主要是靠中文。
如果中文仍然是鸡同鸭讲,就只好用英文。
虽然我的英文并不好,但已经足以嘲笑日本人了。
我也深刻地体会到微笑是人类共同语言的道理。
因为当我们彼此不懂对方语言中的意义时,总是会相视一笑。
记得第一次上课时,我问她:
『AmeKo,为何你叫"雨"子呢?』
她说因为她是在雨天出生的,所以她爸将她取名为雨子。
原来如此。
所以在晴天出生的叫晴子?下雪时出生的叫雪子?
那麽在台风天出生的,难道叫风子?
看来日本人取名字时也是很混。
她说她因此而非常喜欢雨天。
当初会选择来台湾而非大陆,有部份的理由是因为台湾多雨。
她说她也跟雨天非常有缘。
甚至在日本考高校及大学时,都碰到雨天。
「所以,我的考试成绩很好的。」
她轻轻地笑着,不忘了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
後来,我很想告诉AmeKo,台南的冬天是少雨的。
如果期待下雨,应该到台北。
这麽说好了,如果台北在冬天下雨,是像家常便饭般普通,
那麽台南的冬雨,就会像鱼翅鲍鱼般珍贵。
可是我始终没有告诉AmeKo,与其说怕她失望,
倒不如说我怕她真的转到台北去念书而让我失望。
AmeKo住的地方,跟我只隔两条街,还算很近。
她有两个室友,和田直美与井上丽奈,都是日本留学生。
和田满胖的,肤色黝黑,听说是来台湾後常跑海边所晒的。
因为和田的家乡在日本关东地区,一年中真正的夏季最多也只有两个月。
这也难怪她非常喜欢南台湾炎热的气候。
井上的眼角上扬,颧骨较高耸,有点韩国人的味道。
和田的男友是香港的侨生,至於井上,听说她的男友在日本。
其实我对日本人的印象是很刻板的。
说是"印象"好像也不合理,因为认识AmeKo之前,我从未接触过日本人。
所有关於日本或日本人的资讯,全都来自於电视书本漫画或是别人的意见。
日本人勤奋、守法、团结、有秩序、好色而奸诈、欺善却怕恶、自卑又自大。
我所获得的片断或者可说不太正确的资讯是这麽告诉我的。
而日本女人则是柔顺的最佳代言人。
上帝说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还要凑左脸让他打。
可是听说日本女人更夸张,她除了让你打左脸外,还会问你的手疼不疼。
也许夸张的不是日本女人,而是我竟然会相信这种事情,
然後让它成为我的刻板印象。
幸好日本人对中国人也有刻板印象,所以我也不用太自责。
日本人觉得中国人脏、乱、自私、爱钱、蓄八字胡、留辫子、既奸诈又邪恶。
这是我看过的日本漫画中,中国人的普遍特点。
看来,"奸诈"似乎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共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