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兴中会,同盟会和今天的国民党牛头不对马嘴,即使一九—二年的国民党,也都无法硬加衔接。一九一二年的国民党是同盟会和统—共和党、国民共进会、国民公党、共和实进会合并的产物。而那时的同盟会,主体乃是中部同盟会。中部同盟会是武昌起义的功臣,革命成功的是这个会的同志。“革命尚未成功”的孙中山虽然在武昌起义后回来做上总统,但他在一九一四年写信给邓泽如,自称“忝为总统,乃同木偶,一切皆不由弟主张。”为什么是“木偶”呢?因为他早已大权旁落。(他在《孙文学说》中自言“为民国总统时之主张,反不若为革命领袖时之有效而见施行。”)那个国民党,可是别有个性的国民党,不是今天这种尊他为总理的国民党!一九二九年,陈希豪写《过去三十五年中之中国国民党》,书中明说当时那个国民党孙中山“始终未尝过问”,就是指此。把彼国民党硬接上此国民党,严格说来,是不通的。今天的国民党,正式名称是中国国民党,它在一九一九年成立时,照《国父年谱》所说,“加上中国二字者,所以别于元年之国民党也”,显然在和“元年之国民党”划清界线。“其性质则元年之国民党为五党所合并者,今之中国国民党则中华革命党所递嬗而来者也。”当年党同伐异,界限唯恐其不分明;今天捏造历史,寿命又唯恐其不延续,国民党之可笑,竟一至于此!
至于中华革命党,严格说来,它跟一九一二年的国民党没有衔接性。一九二四年孙中山在《政党的精神在党员全体不在领袖一人》演讲里,明说“二次‘革命’失畋,逃亡至日本的时候,我就想设法改组,但未成功,因为那时,各同志均极灰心,以为我们已得政权,尚且归于失败,此后中国实不能再讲革命。我费了很多的时间和唇舌,其结果亦只是中国即要革命,亦应在二十年以后。那时我没有法子,只得我一个人肩起这革命的担子,重新组织一个中华革命党,凡入党的人,须完全服从我一个人。”可见连孙中山自己,都认为中华革命党不是原有的国民党的“改组”,而是“重新组织”的新东西,它们之间没有衔接性,已很显然。
虽然今天国民党的建党,实在只不过是一九一九年的事、只不过只有六十五年而非九十年,但国民党为了把功劳“一切笼为已有”,就不得不把历史拉长上溯,但纵使这样,程度上也有今昔之不同。
一九二三年发表的《中国国民党改组宣言》,也只是说“吾党组织,自革命同盟会以至中国国民党,由秘密的团体而为公开的政党,其历史上之经过垂二十年,其奋斗之生涯,荦荦大者,见于辛亥三月广州之役,同年十月武汉之役,癸丑以往倒袁诸役,丙辰以往护法诸役。党之精英,以个人或团体为主义而捐生命者,不可胜算。”
虽然字里行间,已在“一切笼为已有”,但也只拉长上溯到民国前七年的同盟会而止,还没拉长到民国前十七年的兴中会,可见这种越拉越长、越上溯越远的搞法,是今天国民党小朝廷变本加厉干的好事!
今天我们在台湾被国民党作为吹牛的对象,整天看这些窃国大盗和败军之将吹他们过去的光荣史,实在洗耳无从、痛苦不堪。
因此,惹得性起,只好翻出历史,以为反击,祭起火牛阵,直朝国民党的牛屄冲去。
我这篇文章的写作,就是这种反击的一项示范。
写完以后,身心大快,临文有诗,以为结束:
党生九十古来稀,
岂容他们把人欺!
半夜手执春秋笔。
冲破老K大牛屄!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三日晨四时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