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旗(全文在线阅读) > 扛旗子的四兄弟(7)
“我是从居委会那里了解情况的,可他们只向我介绍了张老和苏老,没说钱……钱老的事啊!”
“哦,我知道了,钱六的性子太过古怪,总是不见他出来,一个人住在地下室里,许多人都觉得他是个半疯子,怪不得居委会的人不向你介绍他呢。连苏老都没告诉你什么,你又怎么会从钱六那里问到什么东西呢?!”
“您说您是最老的住客之一,那其他还有谁?”
“有烟吗?儿子都不让我抽呢。”钟书同说。
我从怀里摸出“中华”。
烟头忽明忽暗,钟书同抽了几口,把长长的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
我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等着他开口。
“这件事,连儿子我都没和他们说过,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你既然问起,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可我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你要想弄清楚真相,只怕……这事在当时已经这样神秘,隔了这许多年再来追查,恐怕是难上加难了。呵呵,我人老了,好奇心却越来越强,倒真希望你能好好查一查,如果查出些什么,记得要告诉我,也不知在我老头子入土以前,能不能解开当年之谜。”
“我如有什么发现,一定第一个告诉您。”我立刻保证。
“‘三层楼’的第一批住客,除了造这四幢楼的孙家四兄弟,就是我、张轻和苏逸才了。”
我嘴一动,欲言又止。我觉得还是先多听,少发问,别打断他。
注意到我的神情,钟书同说:“哦,你是想问钱六吧?他是孙家四兄弟的家仆,而我们三个,是被四兄弟请来的。”
烟一根根地点起,青烟袅袅中,钟书同讲述起“三层楼”、孙家四兄弟,和那面幽灵旗。
一九三七年,钟书同二十七岁。那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西方学术思潮的洪流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反省同时碰撞在一起,动荡的年代和喷薄的思想激荡出无数英才,二十七岁的年纪,对于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来说,已经足够成名了。
钟书同彼时已经在各大学术刊物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尤其是对两汉三国时代的经济民生方面有独到见解,在史学界引起广泛关注,至少在上海,他已俨然是史学界年轻一辈首屈一指的人物,包括燕京在内的许多大学已经发来邀请函,他自己也正在考虑该去哪一所学府授课。
一九三七年的春节刚过不久,钟书同在山阴路的狭小居所,接待了四位访客。
尽管这四位来客中有一位的身形魁梧得让钟书同吃了一惊,但四人都是一般的彬彬有礼,言语间极为客气。
这四个人,自然就是孙家四兄弟了。
这四兄弟说到钟书同的学问,表示极为钦佩和赞赏,更说他们四人也是历史爱好者,尤其对三国时期的历史更是无比着迷,有许多地方,要向这位年轻大家请教,而他们更是愿意以一间宅子作为请教费,抵给钟书同。
要知道当时上海的房子,稍微好一些,没有十几根金条是抵不下来的。钟书同在山阴路居所的租金,以他的稿酬支付已经令他有些吃力,所以才想去大学教书,当时一位教授的工资,可是高得惊人。
孙家四兄弟第二次上门拜访的时候,更是连房契都带来了。钟书同虽觉得其中颇有蹊跷之处,但看这四人盛意拳拳,谈论起三国的历史,竟有时能搔到他的痒处,对他也有所启迪,再加上年轻,自信纵使发生什么也可设法解决,所以在三月的一天,终于搬出了山阴路,住进“三层楼”。
而钟书同住进中央“三层楼”的时候,张轻和苏逸才已经在了。那时苏逸才还未还俗,正如我所想的,他那时的法名就是“圆通”。
钟书同刚搬进“三层楼”,就发现其间有许多怪异之处,不仅是楼里住了圆通这么个终日不出房门的和尚,而且张轻也总是神出鬼没,时常夜晚出去,天亮方归。而他住的这幢楼四周,那些街上的平房里,居然一个居民也没有。有时他走在几条街上,看着那些虚掩着的房门,里面空空落落,不免有一种身处死城的恐慌。后来这些平房逐渐被推倒,这样的感觉反而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