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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里许不许车来往

时间:2009-12-30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荆小轲 点击:


    奶奶,你好吗?

    此时,你的孙子,正写信给你,我知道你看不了,但我想跟你说说话儿。

    昨夜翻出我们的合影,那是我们唯一的合影,看了又看,仿佛看着看着,你便会对我笑起来,仿佛看着看着,便能听到你对我说一句话。奶奶,我就这样看了又看,直到确信,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而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你的声音了,才放回去。放不回去的,是我的一滴眼泪。

    奶奶,你还记得我吗?

    那年的六月十五,月亮好大好圆。你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盛装的你,如白发的新娘。

    我拉着你的手,想:奶奶一会儿还会起来吧;我拉着你的手,忽然想象儿时那样拉你上街——奶奶,你听到了吗,街上有唱戏的小丑唱呢;奶奶,你听到了吗,梧桐的歌声悠扬而温暖;我拉着你的手,却渐渐的感到了冰凉,原来你的手指上,有一个冬天;奶奶,我知道,你已走上了那个冬天里的小街。

    奶奶,我想起来了,我给你穿的衣有个袖子没有挽起,想必此时,你已经自己挽好了吧,我知道你勤劳一生,最不喜欢穿长袖的衣服,我知道,在我去不了的地方,你依然会忙忙碌,我不知道,在那里你是为谁,而谁那么幸福,成了您的孙。可你记得我的话吗,当我抚摸你的身体,渐渐的感觉到彻骨的寒冷时;当我知道,我再也不能钻进你的怀抱,而你紧闭的嘴,再也不能哼一句歌谣时——你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

    “奶奶,不要忘了我”

    你一定记得很多年前的黄昏,一个挣扎在父亲肩上的孩子 ,怎样一路嚎叫着来到你的家里。我打翻的瓷瓶,那一声响似乎还有余音未消,你端来的果子,我好象一生也吃不完;你笑着骂我兔崽子,说回家了哭什么呢,你摸了我的额头,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暖;你给了我白白的馒头,我就忘掉了什么是饿。

    你一定记得衣衫褴缕的我,怎样在出逃几月后出现在你的床前。病的你伸出手来,我以为要打,却见那手停在了空中,那永不落下的手,停在了爱与恨的边缘。如果能够使奶奶再挥一挥手,神,如果能够,我愿贡奉我的脸;如果能够使奶奶见到此时干干净净的我,神,如果能够,我愿意贡奉我的脸。神,如果能够,请打我的脸一千次。

    我也一定不会 忘了,少年的我在街头和别人打架,矮小的身影在站起和倒下之间反复,浑身血土的我不敢回家。在胡同幽暗的角落里,听你一声声的唤我小名,看你从我身边走过,欺你老眼昏花的我一声不吭,就这样看你走来走去,就这样在心里祈祷着你这老巫婆,怎么还不走,还不走,现在,你走了,为什么,我又会祈祷,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怎么还不回来?

    奶奶也许已经忘了我吧。七十六年春秋也许只是你的一个梦,而我只是你梦中的孙,那个月夜我以为你睡了,其实你正在另一个世界里醒来。我嫉妒的想,那个世界里,也许才有你真正的家,那个家里,才有你真正的孙,而那个孙,一定比我听话也好看。他一定会告诉你,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他一定不会让你一次次的从派出所领他回来,他一定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脸上有干干净净的笑。

    奶奶也许不会忘了我吧.也许所有没有你的日子,只是我做了个梦,也许现在,我写字的时候,我还在梦里,我以为奶奶死了,其实,你正好好的活着,你正在故乡的小街等我,我要下晚自习了,路灯没有了,有奶奶仍在街边等我。

    无尽的时光里,无涯的宇宙间,我和奶奶一起玩,我今生做她的孙子,她今生做了我们的奶奶。短短的一生象星光的一瞬,仿佛她慈爱的眼神,告诉我的,却是生命和永远。

    奶奶,此时,我正写信给你,我相信你可以看到。

    我知道我这封信,会赶上灵魂的脚步,也许,你在某个生命轮回的路口休息时,如果那个路口没有交警,我便开了车把信里给你,但我只是不知道天堂里,许不许车来往。

    奶奶,告诉我,天堂里许不许车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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