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坐到我身边,开始查看那种小卡片。
“德尼兹……库德勒斯…“这一张就是她吗?”
“对。”
“她后来就再没有让我给她拍过照……现在我记起这个女孩子来了……她让奥依尼仁-于纳给她拍过很多的照片……”
“谁?”
“奥依尼仁-于纳,一个德国摄影师……对……确实是真的……她和奥伊尼仁-于纳合作过多次……”
每当芒苏尔用一种凄凉和哀怨的声调说到这个名字时,我就感到德尼兹又象第一次那样用浅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这里有她当年的地址,如果你对它感兴趣的话……”
“很有兴趣,”我急切地回答。
“巴黎第十七区罗马街97号。罗马街97号……”
他突然拾起头看着我,面色苍白得可怕,双目圆睁。“罗马街97号。”
“但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现在,我可想起这位姑娘来了……我有个朋友当时和她住在同一幢房子里……”
他神色狐疑地看着我,又象刚才经过库斯图路和热尔曼-皮隆路高处时那样局促不安起来。
“奇怪的巧合……我记得很清楚……我到罗马街她的住处去为她拍照,并利用这个机会看我的这位朋友……他当时住在她的楼上……”
“您到她屋里去了吗?”
“去了。不过我们是在我那个朋友的套间里照的相……他当时陪着我们……”
“哪一位朋友……?”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非常害怕。
“我……等会给你说……但是我想先喝点什么……提提神……”
他站起来,走到一张小的活动餐桌跟前。然后,把它推到长沙发的前面。在上层的托盘里,放着几只小的长颈大肚玻璃瓶,瓶上塞着水晶玻璃塞,系着带链子的银牌,——就象纳粹军乐队队员们脖子上所挂的那种东西。瓶子的银牌上刻着利口酒的名字。
“我只有甜烧酒……这对您没有什么关系吧?”
“没有关系。”
“我喝点玛丽·布里扎尔①……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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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种用茴香做的甜烧酒。
“我也来一点。”
他在小酒杯里斟满了‘玛丽·布里扎尔’。当我一尝到这种甜烧酒的时候,立即觉得它同这些缎纹织物、象牙制品和有些令人沮丧的镀金器皿是很协调的。这酒正是这套房间里的精华所在。
“住在罗马街的那位朋友……被暗杀了……”
他支吾了半天,才把这句话说完,而且肯定是为了我他才作了这番努力的,要不然他不会有勇气使用一个如此明确的词汇的。
“他是一个从埃及来的希腊人……他写过一些诗和两本书……”
“那么,您相信德尼兹·库德勒斯认识他吗?”
“啊……她一定会在楼梯上见到过他的,”他不悦地对我说,因为这个细节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重要意义的。
“那……暗杀是在那幢房子里发生的了?”
“是的。”
“那个时候,德尼兹·库德勒斯是住在那幢房子里吗?”
我的这句问话,他甚至听也没有听见,
“暗杀是在夜间发生的……他让人上楼到他的套间里去……不管是什么人,他都放进去……”
“凶手抓到了吗?”
他耸耸肩膀。
“这样的凶手是永远抓不到的……我当时早就断定他会遭此毒手……您很难想象,他晚上请到家里去的那些小伙子都是些什么样子……即使在大白天见到他们,我也会感到害怕的……”
他笑了,笑得很奇怪,显得既激动又恐怖。
“您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叫阿莱克·斯库菲。一个从亚历山大①来的希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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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濒临地中海的埃及港口。
他突然起身,拉开遮着窗户的天蓝色绸帘。然后,他又回到老位置上,在长沙发上我的身边坐下来。
“请原谅……有时候,我觉得有人躲在窗帘的后面……再来一点“玛丽·布里扎尔’吗?好的,再来一点点‘玛丽·布里扎尔’……”
他尽力用一种愉快的声调说话,还碰碰我的胳膊,好象要借以证实我确是坐在那里,确是在他的身旁似的。
“期库菲来法国定居……我是在蒙马尔特认识他的……他写了一本很妙的书,题为《抛了钝的船》……” .
“但是,先生,”我口气坚定,把每—个音节都讲得非常清晰,好让他这一次能够听请楚我说的问题,“如果真象您刚才告诉我的那样,德尼兹·库德勒斯是住在您那位朋友的楼下,那么她那天夜里一定能听到点异常的动静的……别人该会传她作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