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
“我一直担心,不想让你发现,为了什么?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你,怕你伤心,难道不是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晓华无话可说,心微微哆嗦着,感到无比的绝望。在一团死死压迫着她的混沌中,猛然电光一闪:死!干吗还要活!脑子里飞速闪过一连串的景象,敞开的窗子,嘶嘶叫的煤气灶,刀片!
她几乎站不起来,但咬紧牙关还是站起来了,拖拽着步子向厕所走,她的样子让沙辰星微感不安,不由得跟上去。
厕所门在他面前“嘭”地关上。他伸手推,却推不开,原来门从里面被锁上。
吴晓华的身体靠在门上,动弹不得。丈夫听到妻子的抽泣声,使劲敲门,让她把门打开,可得不到任何反应。他连连呼叫妻子的名字,“晓华,吴晓华……”
沙辰星的毛发很重,他只用刀片刮胡子,现在他的刀片成了至关紧要、决定命运的宝物。吴晓华站起来,走向小柜子,打开柜门。
现在,她的手里拿着刀片了。刀片那么轻那么薄,有一会儿她觉得刀片掉了,看了看,还在手上。泪水堵住了喉咙,使她的声音混沌不清:“沙辰星,你不是有良心吗?我要让你后悔,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你干吗?开门!开门……”沙辰星用力拍门。这声音刺激了吴晓华,她伸出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拿着刀片,哆嗦着。沙辰星用身体把门撞开。吴晓华的情绪已经失控,哇哇大哭,沙辰星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死死攥住。
刀片划破手上的皮肤毫无感觉,直到他看见马桶上红色的血迹,才吓了一跳。刀片刚被他扔进马桶,用水冲下去。他扭头看吴晓华,她的手是好好的,再看自己,原来划破的是自己的手,血染红了手掌。他抓起毛巾擦手,疼得倒吸一口气。
“***的……”他咬牙咒骂。
他用三条创可贴把手上的伤口贴紧,尖锐的疼痛突突跳动,他浑身发躁,拼命控制着自己。人就像站在悬崖边,恨不得纵身一跃。但是不行啊!吴晓华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微微缓和下来。为了进一步缓和,他为吴晓华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
洗手池前的镜子里映出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吴晓华看着他,“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儿。”
“对不起。”吴晓华对镜子里的人说。
沙辰星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喝口水吧。”吴晓华怔怔地看着他,沙辰星又重复了一遍:“喝口水吧。”
她转过身,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走,别在厕所里呆着了。”
“你不用怕,我不会自杀,刚才我有点冲动。”
沙辰星的心愈发放松下来,“那就好,你想想,你有家,有儿子……”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吴晓华的语速很慢,慢得让人难受,“我没有别的,但是我有童童,今后,我们母子俩可以一块生活……”
沙辰星有点糊涂,“你什么意思?”
“你走吧,这个家没有你的地方,童童没有你这个爸爸……”
“别胡说。”
“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吴晓华一发狠,“你不要再见童童了。”
沙辰星明白了,于是说:“你这是报复,我明白……”
“你爱明白不明白。”
“吴晓华,你是有脑子的人,你这么做对童童有什么好处?”
“沙辰星,你更是有脑子的人,你干的那些事对童童有什么好处?”
“这么说你要和童童说?”
“谁让你干出那些不要脸的事。”
沙辰星略微沉吟,“好,可以,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可以离开这个家,一切都服从你,只要你觉得舒服,合适,就行。”
“我合适,我怎么这么合适啊!”吴晓华气得哆嗦,杯子里的水洒到地上。沙辰星故作镇静地提醒她,“小心,水洒了……”
吴晓华把手里的杯子“啪”地摔到地上,“你这个混蛋,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东西!”她一屁股坐到马桶上,呜咽着,“我算个什么啊,过这种日子不是活受罪吗!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有什么脸活着……谁不要脸?不是别人,是我!我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啊,我真贱,太贱啦!我还是人吗我……”
丈夫难受地看着妻子,伸手摸摸她的肩膀。
妻子激烈地躲闪,并叫嚷:“别碰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丈夫的心很沉重,情绪懊丧,神情黯然。终于,他开口了,“晓华,你要真这么痛苦,那、那你让我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离婚。”
吴晓华抬起头,目光如锥,盯住沙辰星,“沙辰星,别想得美,”她恨得咬牙切齿,“不可能,做梦!”
五
沙辰星和叶航躺在床上,身上穿着衣服,她的头埋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午后两点多钟,楼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所有的潮水都远远地退下去,退到不知何方,只抛下这两个人躺在孤岛上。伤口轻轻抽疼了一下,沙辰星翘起手指看了看,他有一种感觉,那不是他的手,疼痛也不是他的疼痛。生活,一切,怀里的这个人,都不是他的,不知道和谁有关,这是厌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