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筋疲力尽,更感觉紧张不安。他刚洗完澡,披着一条浴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每30秒换一个频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许是《恶搞之家》之类的喜剧片,短小点的节目。他灼热的双眼盯着电视,模糊的思想渐渐在脑子里形成。如果他真的关注节目,他是不需要处理这些思想的。
他正在观看一个说唱音乐集锦,丑陋的家伙们在一座豪华宅邸的游泳池畔,与一群漂亮的脱衣舞娘一起摇摆。他想起了父母。对于托马斯而言,拉尔斯始终代表着权威,需要托马斯努力去取悦。他总是感到迫在眉睫的压力,总是觉得自己注定会让拉尔斯失望,因为他实在在哪方面都不出色。拉尔斯曾多次告诉他,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拉尔斯的儿子。但现在拉尔斯走了,所有那些让他头痛的压力也随之而去。莫伊拉曾经那样冷漠而疏远,但是她现在就在这里,很温暖。如果他们再也不说话了,如果她今晚因为用药过量而永远不再醒来,托马斯知道今晚将成为他们最美好的回忆:在一起聊天,做眼神的交流,她向他道歉。
他知道,无论是莫伊拉的温暖还是拉尔斯离去的喜悦,他都不配得到。就在他做出那样的事后,竟迎来这样两件不可思议的好运气。这是不对的。感觉就像希特勒中了彩票。一他在潮湿的浴巾上挪了挪屁股,换了个频道。鲨鱼在阴暗的蓝色海水中张开嘴巴,朝摄像师径直冲过来。他想到了站在楼梯顶端的莎拉·埃罗尔。当她抓住楼梯扶手,迈下第一级台阶时,他看到了她赤裸的屁股。斯奎克冲过去时,撞到了他的肩膀。斯奎克伸出手拉住莎拉的头发。金色的头发。许多种不同的颜色,金色的、黑色的、黄色的,甚至于白色的,然后是粉红色和猩红色。她被拉回来时,一缕缕头发脱落出来,悬挂在斯奎克的拳头里。
一阵颤音使他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是他的手机,,还在隔壁房间的行李袋里,在他卧室的地板上。保姆玛丽放在那里后就没再管它,因为她被召唤去见莫伊拉,被告知她被解雇了。他慢慢走过去,取出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斯奎克。
托马斯拿着手机,看着它响。斯奎克想威胁他。这是很可悲的。他想把这一切再贯穿到一起:是你把我带到错误的房子里去的……托马斯不想搭理对方。他想象斯奎克坐在宿舍的卫生间里,坐在黑暗中,因为现在已经是熄灯后了。斯奎克一定是坐在马桶上:浴室很小,那是唯一可以坐下的地方。他们不得不在学期开始时把手机交到宿舍管理处,然后在周末取回来,但是斯奎克有一部非法手机,一部用于寻找色情刺激的手机。他坐在黑暗中,坐在马桶上,用非法手机呼叫,等着对方接听。
托马斯摁下绿色按键,把手机举到耳边,“是你吗?”他用的是耳语,斯奎克会因为私藏一部非法手机而陷入麻烦。
“是的,是你吗?”
“是的。”
“还在为你老爸的死感到难过?”
“不,没有。”
“自己吊死了?”
“是的,在他的草坪上。”
斯奎克无声地笑了,他知道那草坪。
托马斯看着隔壁房间的电视,还是那个鲨鱼节目:血腥的海水。
斯奎克对着话筒深吸了一口气,“之前的事真是对不起。” “是啊。”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对什么人坦白了,把我也供出来了。”
“扯淡。”托马斯轻声道,抠着墙上的一个记号。
“是啊,吓了一跳。”
“不,只是……你知道,”托马斯点点头,不想听起来像一件很大的事情,因为对他而言确实不是,“拉尔斯走了。”
“嗯,”斯奎克表示理解,“我们还好吧?”
“当然。今天有什么事?”
他能听到斯奎克的微笑,“社会科学的预备考试我得了89分。”
“好样的!”
“我知道,想知道你得了多少分吗?”
“多少?”
“46分。”斯奎克笑了,因为这点分实在太可怜了。托马斯也笑了,这没关系,反正社会科学是门狗屎学科,但是这不是托马斯笑的原因,他发笑是因为斯奎克在和他捣蛋,在拿他开玩笑,而这意味着一切正常。
“你他妈的又沾沾自喜了,”托马斯温和地说,“我正梦想成为一个社会科学家呢,你却粉碎了我的梦。”
“是的,”斯奎克笑了,“不扯了,埃拉回家了吗?”
“明天早上回。”
“嗯,告诉她我想她……”托马斯闭上眼睛,知道他要说点关于她的什么话了,有几分反感涌上心头,“只是别告诉她我在想她的时候在做什么。”
“是的,”托马斯警告道,“她才12岁,哥们儿。”
“嘿,”听到他的语气,斯奎克似乎有点恼火,“在得克萨斯,我可以和她结婚了。”
“那也不对。”
“在荷兰一一”
“不对,哥们儿,”托马斯坚持立场,“她是我妹妹,我虽然讨厌她,但她还是我妹妹……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