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班第一天开始,他就感觉到农场生活和疗养院生活的强烈反差:农场生活轻快活泼、欣欣向荣,疗养院则体现了局限性、机构化,缺乏生活气息。他的见识折磨着他的心。护士们说他会适应的,但是,他适应不了,而且,他也不愿意适应他所看到的情形。几年以后他也许能够给出充分的缘由,但是骨子里头,他认识到大通纪念疗养院的情况在根本上与他自给自足的理想相冲突。
托马斯相信,好的生活是享有最多独立性的生活,而这正是疗养院拒绝给予的。他逐渐熟悉了疗养院的居民。他们曾经当过老师、店主、家庭主妇、工厂工人——跟他成长过程中认识的人一样。他确信他们有获得更好生活的可能。于是,差不多是出于直觉,他决定依照自己在家里采取过的方式,努力给疗养院注入一些生机——以真正注入活力的方式。如果他可以把植物、动物和孩子们引入居民的生活,让他们充满疗养院,情况会怎样呢?
他找到大通的管理层,希望他们能申请纽约州的小额创新基金用来支持他的想法。当初雇用托马斯的罗杰·霍伯特原则上赞同他的理念,乐意尝试新方法。在大通的20年间,在确保疗养院享有卓越声誉的基础上,他持续扩大提供给居民的活动范围。托马斯的新观念符合过去的改进思路和措施。于是,院领导一起坐下来写创新基金申请报告。但是,托马斯心里的想法似乎比霍伯特理解的范围更广泛。
托马斯说明了他提议背后的思想。他说,其目标是抗击他所谓的疗养院的三大瘟疫:厌倦感、孤独感和无助感。为了攻克这三大瘟疫,疗养院需要一些生命。他们要在每个房间里摆放植物;他们要拔除草坪,开创一片菜园和花园;他们要引入动物。
至此,一切听起来都还不错。由于健康和安全问题,引入动物方面相对比较复杂。但是,纽约的疗养院规范允许饲养一条狗或者一只猫。霍伯特告诉托马斯,过去他们养过两三条狗,都没有成功。动物脾性不对的话,照料起来很困难。但是,他愿意再试一次。
于是,托马斯说:“那我们试着养两条狗。”
霍伯特说:“规范不允许。”
托马斯说:“我们还是这么写吧。”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即便这样小小的一个步骤也不仅冲撞到疗养院的核心价值,而且也冲撞了疗养院认为他们原则上的存在价值——老年人的健康和安全。霍伯特有些为难。不久之前,我在同他交谈时,他还生动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护理主任洛伊思·格里辛坐在屋子里,还有活动主任和一名社工……我看他们三个坐在那儿,互相对视,转动着眼睛,说:“这会很有趣。”
我说:“好吧,我写下来。”当时我就开始想,“虽然我不像你对这件事情这么投入,但我还是写上两条狗吧”。
他说:“那猫呢?”
我说:“猫?我们已经写了两条狗了。”
他说:“有些人不喜欢狗,他们喜欢猫。”
我问他:“狗和猫都要?”
他说:“写下来供讨论嘛。”
我说:“好吧,我写上一只猫。”
“不,不,不。我们有两层楼。每层楼两只猫怎么样?”
我说:“我们给健康科提出的建议是两条狗和4只猫?”
他说:“是的,就这么写吧。”
我说:“好吧,我写。我认为在这点上我们脱离了实际,他们不会赞成的。”
他说:“还有一项内容。鸟怎么样?”
我说规范说得很清楚,“疗养院不允许养鸟”。
他说:“但是鸟怎么样?”
我说:“什么鸟怎么样?”
他说:“只是想想看——从这里看窗外。想象我们是在1月份或者2月份,外面的积雪有近1米厚,疗养院能听到什么声音?”
我说:“你会听见有人呻吟,也许能听见有人笑。你在各个区域都能听见电视的声音,也许比我们喜欢的声音大了些。你还能听得见扩音系统播放通知。”
他说:“还能听见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