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是免费营员,工作人员选她的时候是这样对我说的:“她家条件真的很差,但是她真的很需要帮助。”
于是我同意了她的入营申请。对于非常需要我们的女孩,我们都乐于伸出手。
我个人觉得,乐乐绝对属于那种第二眼美女,初看不怎么样,但是越看越美丽。而且,她愿意和别人交流。
但她显然不够自信,跟我们说话喜欢以这样的句式开头:“虽然我长得不怎么样……”我打断她说:“不是啊,你真的很好看。”
她只是礼貌地笑笑,我知道她不相信我,以为我不过是在恭维她。
夏令营一共来了近三十个孩子,我没办法做到与每个人都单独聊天,所以请工作人员帮我挑选一些最希望跟我聊天的孩子。乐乐却直接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她非常想跟我聊一聊。我答应了她,却因为太忙而忘了告诉工作人员,所以后来工作人员没有安排她的时间。据说,她知道后,在电梯里非常生气地对其他营员讲:“她以为她是谁啊,搞得大家都很想跟她聊天一样,有什么了不起!”
我把她请到公司,那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钟左右了。我先跟她道歉,她慌忙摇手说没事没事知道我忙,一副非常体贴的样子。聊天开始后,她完全不同于别的孩子的拘谨,而是很快进入状态,并且,一上来就很直接地提出一个劲爆的问题。
“我有性洁癖,要不要去看医生?”她很冷静地问我。
我问她:“你确认你有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非常不喜欢男人碰我。”
但随着聊天的进一步深入,我却认为乐乐的问题不是她一直在念叨的“性洁癖”问题,而是她心中没有爱。
在她的眼里,所有人都被妖魔化了,她骂她爸“软弱,无能,取了个贱女人还当宝贝”;骂她继母“乡下女人,恶心”;骂吉“无情无义,劈腿男”;骂吉现在的女友“不要脸,像妓女”,不管提到谁,她都有满腔怒意,都觉得是别人对不起她。
她心里仿佛总有一团火,怎么都浇不灭。
谈到她爸爸的婚姻,她坦陈是她把爸爸和继母拆散的,我问她后悔吗?她摇头。
我说:“你有没有考虑过爸爸的感受?其实这么多年,那个女人己是他的伴侣,爸爸需要她。你这么做,真的很自私。”
她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小声嘟囔:“我讨厌那个女人,如果我爸娶的别人,我就不会拆散他们。”
我摇头:“不,我打赌你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乐乐,你发现了吗?你心中太多恨了,那些你讨厌的人,会因为你的咒骂而损伤分毫吗?没有,你的恨意刺伤的其实是最爱你的人。不要让仇恨占据你的内心,这太恐怖了。你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她迷茫地看着我。
“是纯真,还有善良。”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直接了,她多少有些不满:“饶雪漫,我怎么感觉你像在说童话故事,只有童话故事才会教育人要纯真啊善良埃”
“那,我想请你回忆一下,你长这么大,有没有替你爸爸做过一件让他感觉很欣慰的事?”
她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你继母呢?”
“怎么可能!”她大叫。
“那吉呢?”
“我……很迁就他的。”
“你再想想,自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主动地为你身边的人,做过些什么?”
她长久不答我。
“那么……”我说,“你有什么权利去责备别人自私,没为你做过些什么呢?”
她埋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宁愿她恨我,也必须要问这些问题。因为,这并不是乐乐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无数的孩子都面临的同一个问题——没有付出,哪会有真正的得到?
回到成都后,中秋节,她给我发了短信,字里行间洋溢着对我浓浓的思念和祝福。但同时她也给方悄悄发了短信,说她心情不好又自残了。我早已经习惯孩子们在我面前掩饰她们不太好的一面,我也从不指望六天的夏令营能够真正改变她们的生活,但我希望这六天,能让他们看到一些崭新的东西,包括崭新的自我。
我觉得这一点,我们还是做到了。因为乐乐最新一条微博是这样写的:我多希望能回到北京,那些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日子,那样美好的自由的时光,难道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
不是的,乐乐。尝试着对身边的人微笑,像信任我们一样信任他们,这种日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信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