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耗子冒充黄鼠狼,嘴张得挺大呀?这点鬼子你们都打不下来,还能陪了我们?洗洗脚回去吧,等我们把县城摆弄好了,你们想回来再去公署打报告,再不听劝,逼着俺动手,俺可还真不客气了。”老旦背着手板起脸,这歪嘴是要吓唬一下,脸皮怎这么厚呢?
歪嘴第一次冷笑起来,那嘴歪得可真难看。他点着头走到老旦面前,看了看端着冲锋枪的二子,笑嘻嘻盯着他的枪说:“好枪啊,美国货呢……”他又看着老旦说,“你们人多枪多,腰粗腿壮,我们本是招惹不起,可你们为了跑得快,屁股轻,没拉什么大家伙吧?”歪嘴斜着眼看着老旦。老旦顿觉不妙,他们的到来早在这帮人的眼里了。
歪嘴见他发怔,指了指他的望远镜,又指了指东边的一个土包:“老兄你看看……”
老旦狐疑地抓起望远镜看去,心里咯噔一下,三百米外的山坡上架着七八门山炮,每门炮旁边站着四个人,没错,就是日本人的那种山炮,妈的,八路怎么有了这玩意儿?老旦放下望远镜,拧着眉瞪着略带得意的歪嘴,气归气,他知道真要打起来,只有轻武器的国军营绝无胜算。而且鬼子说有一两百人,眼前只见了一百,他们拉来了炮,没准还拉来了人。可是,也不能被他们吓着啊,憋了八年的气,好容易扬眉吐气杀回来了,还让地头蛇给绊了?
老旦眨了眨眼,看向端枪的战士们,脑海里浮起看过多次的地图。牛城西边是卢王镇,一个团在那里了,南边是马辛庄,至少有半个营的机械化部队,北面远一些,过了玉水河可就是大部队,混成旅的两个团在那边,还可能有西北面来的一个师。这边要是动了手,三个方向的部队只要得到消息,一天便能将牛城周围百里围个水泄不通。这支游击队一周打不下这么点儿鬼子,周围定也没什么可依仗的大部队,就算有,哪经得起国军这一打?
想到此,老旦嘿嘿一笑,指着一个通讯兵对歪嘴说:“你知道他背的是什么吗?”
歪嘴愣了神,看着通讯兵背上那个奇怪的铁盒子,半天摇了摇头。老旦不屑地笑了下:“这是美国人的无线通讯器,我们可以和二百里之内的十几支部队取得联系,最近的几支也就一个时辰的路。你有七八门炮,我们可有七八千人,马辛庄的机械化团可也有不少装甲车。我们对这鸟不拉屎的牛城就没怎么上心,这才不大费周折,可在你们眼里竟是宝贝。你非要抢,咱就打,鬼子俺们都打了八年,还怕你们?七八门山炮就敢推出来现眼?老弟,穷棒子请客,别硬把面疙瘩说成饺子,劝你们悠着点儿,咱说好了,你看怎么样?”
歪嘴咬了咬牙,嘴一闭上便不歪了,他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老旦,再瞅瞅那个懵懂的通讯兵,脸上挤满不情愿。老旦绷着脸,装出信心十足的样儿。通讯兵背的是个美国产的通讯器,但却不是无线的,要等和鬼子的通讯网络连接后才能和后方联络。看牛城这稀巴烂的样子和鬼子叫天不应的处境,通讯线路估计早被毁掉了。如果真打起来,必须派人出去求援。
但歪嘴显是被吓住了,他身后的人们也面露怯色,打惯了游击的人,自是算得清这笔账。歪嘴踌躇了一会儿,又低声说:“老兄,实不相瞒,这牛城的鬼子和我们有着深仇大恨,我们区委十几个同志都死在他们手里,区委所在的村子也死了几十个百姓,这还只是三个月前的事。我和你讲了番大道理,你听不进去,我只能和你说说这事儿,收复牛城对你们来说只是一宗任务,对我们来说,却是给方圆百里的百姓一个交代。牛城我们要定了,鬼子我们也要定了,你非要拦着我们,咱就只能撕破脸了……”
老旦心里咯噔一下,却也掠起久未有的愤怒,他看着嘴又歪起来的这家伙,冷笑一声:“好个撕破脸……”老旦扭脸对几个兵说,“把他们的告示给老子撕了!”
几个兵应声而去,一脚踹开个游击队员,几把撕个干净。
“娘了逼的,给爷把他们告示烧了!”歪嘴也火了,对着旁边大手一挥,几个游击队的横着枪冲过去,和一群战士打在一块儿。二子在一旁早耐不住了,平地大吼一声:“都给爷老实点!”说罢他举起枪,朝天就是一梭子。战士们神经紧绷,上百人本就围着半圆,哗啦就全举起来。“放下枪!放下枪!”战士们大叫着,外圈的战士们也从暗处冒出来瞄着。可这帮人经验老到,分着不同方向也举起了枪,前排的还半跪下了。不少人手持双枪,两只眼盯着好几个目标,老旦一看那些端枪的手便知,这游击队多半是杀人的好手,他们不会放下枪的。擒贼只能先擒王,他猛地掏枪指向歪嘴,可刚举起来,歪嘴的枪口也抬了上来。好快的手!两支枪指着彼此的脑门,几百支枪相互指着,全场登时僵住了,只剩下几百张嘴哇哇叫着,一场血拼似乎在所难免。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击中了歪嘴的肩膀,带着血钻过去,“邦”的一声镶进了柱子。
“别开枪!”老旦不由喊道,没有他和二子的命令,有人竟敢开枪?他循声望去,见楼下国共双方或趴或跪,举着枪仍疯了样互相喊着,而那几十个鬼子也都举起了枪,指着慌张的游击队员。老旦走到城楼边上,见一个鬼子的枪指着楼上,枪口还冒着烟。
“你妈逼的!鬼子!俺们中国人吵架,关你球事!”说罢他抬手一枪,鬼子脑门中弹,仰面而倒。
他一开枪,旁边的二子搂了火,冲锋枪登时扫倒了四五个鬼子,鬼子周围的人纷纷跳开,枪口全对向了他们。屠杀开始了,不管是国是共,他们反正全开了火,几十个鬼子在上百支乱枪和城楼上的机枪围剿下,打得那个惨呦,每人身上至少几十颗子弹,就像一个个让钉板拍过一样……
歪嘴捂着肩膀走到老旦身边,看着下面,又看了看老旦。
“都把枪放下!”
“枪都收起来……”老旦也喊了句。他把手枪揣回腰间,看了看歪嘴的伤,“不碍事,钻过去了。”
“娘的,老子打了八年鬼子,这还是第一次受伤,险些被这王八蛋敲了。”
“行了,这下仇报了……”老旦对着卫生员一招手,两个兵上来给歪嘴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