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男孩们都叫他一一”她瞥了一眼笔记,“斯奎克。”
“我和他在同一所学校。”
“你认识他吗?”
他看着这个女人。这个怀孕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皮低垂着。那个漂亮的小个子女人则盯着桌子。这是一个重要问题。这是一个陷阱。
“不,我不认识他。”这是个陷阱。陷阱!
“他说他认识你。”
“我们彼此不认识。”这是真的。
“自从星期二离开学校后,你和他说过话吗?”
“没有。”
“你们没有给对方打电话吗?”
只能说没有,说没有。“没有。”
“他打电话给你了吗?”
手机的SIM卡在比金山机场的厕所里。他们无法证明斯奎克给他打过电话或者拨打的那个号码是他的。它在厕所里。
“我们彼此不认识。”但唐尼有他的号码,和斯奎克的一样。对他们撒谎。否认一切就行了。“他给我打过电话,但我不认识他,我甚至没接电话,我不认识他。”这是真的,这一点是真的。
“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很肯定地说,知道自己是安全的,知道这是真的。
“如果你没有接听的话,你怎么知道他给你打过电话?”
“这个……”他怎么知道的?“这个,他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屏幕上显示什么?”
“斯奎克。”托马斯的脸红了,因为她接下来说的话是很明显的:“你不认识他,但你的手机里存有他的号码?而且存的是他的绰号?”
托马斯的脸涨得通红,他在发抖,恍惚中冒了一句:“她的地址在拉尔斯的手机里。”
一阵短暂的停顿,“你什么时候得到的?”
“1月。”
“那是好几个月前。你为什么要去她家?”
“拉尔斯一一”
“拉尔斯派你去的?”现在答案来了,她却饿了,当他正从内心深处搜索一句话时,她打断了他。他看着她的手,垂下眼睛,告诉她说话有多么难。她向后坐了坐,给他更多的空间。
“拉尔斯带我出去。星期天。那个星期一之前的星期天。冰淇淋。”
拉尔斯带他出去吃冰淇淋。吃冰淇淋。就好像他是埃拉。冰淇淋屋里还有其他穿着西装的男人,带着他们的孩子,不快乐的男人和不快乐的孩子们,每个人都有点相似。托马斯是年龄最大的孩子,拉尔斯给他买了最大的冰淇淋,他知道肯定会有坏消息。他以为拉尔斯得了癌症。但不是癌症。
“那个星期天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记忆使托马斯感到异常沉重,他几乎连肩都耸不动了。
他正在往冰淇淋上撒调味粉。我还有一个妻子。他把冰淇淋蘸上香草酱,冰晶把冰淇淋球凝结在一起。我还有别的孩子。我很想让你见见,他叫菲尔斯。菲尔斯。菲尔斯。然后是一张照片,是微笑着的菲尔斯。他吃到水果部分了,毫无意义,仿佛容易致病的奶油对身体的损伤可以因为罐头菠萝而有所减轻。他要来圣奥古斯都上学了。你们两人将成为朋友。然后,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个王八蛋。每个人都会当面嘲笑你,因为你永远也不再是那个唯一的儿子,永远也不是那个独生子。托马斯问父亲,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父亲叫他别小孩子气,然后向服务员招手买单。
现在,在这间房里,两个女人看着他,探着头倾听。托马斯说:“他还有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儿子。要来我的学校。我很生气。我以为是她。”他看着绿色文件夹,“莎拉。”
“你告诉斯奎克这件事了?”
“只是因为他有车。我们并不认识。”是的,他们不认识,他们真的不认识。
“你去她家就是为了杀她?”
“不,只是吓吓她。拉尔斯。”他的声音渐渐减弱,变成了喃喃低语,断断续续地在空中飘浮一一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一站起来一一别吃屎一一知道他会喜欢的。
他杀死了莎拉·埃罗尔吗?
喃喃的低语在空中飘浮,像一团乌云,反复咕哝的话像暴风雨,击打在桌子上,然后是大声叫喊一一他杀死莎拉·埃罗尔了吗?
托马斯看着眼前这个孕妇,看着这个孕育新生命的圣女,金发碧眼,就像基督诞生时的玛利亚。他哭道:“更糟,站在那里,看着,什么也没做,更糟。”
莫罗给他看在房子里拍的照片,卧室,厨房,在楼梯口的莎拉·埃罗尔,她的脸消失了,她的头消失了,她的生命消失了。他想起了名画《格尔尼卡》上面的马,他想起了幸运的黄蜂要死了,他失去了所有的语言。除了一个词。他说了一遍又一遍,总是以同样的语调,像一句咒语:更糟。
他们把他带回小房间,让他睡觉。
莫罗站在盖特威克机场的安检队列中,前面有70个人,但是她己准备好,拿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带拉链的塑料袋,里面只有一支无色唇膏,她等待着。最后一班回家的飞机。她们很走运。伦纳德在她后面,携带着笔记。胎儿在她的骨盆里跳得正欢,就像是两个拉拉队队长,为生命欢呼,告诉她不要放弃,不要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