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手在哪儿?”
“在树洞里。……你行行好,把它拉出来吧,捷连契!”
树洞的边缘有裂口,夹住丹尼尔卡的手:再往里伸倒可以,要抽出来却怎么也不行。捷连契拆下碎片,男孩的又红又皱的手就抽出来了。
“雷打得好响!”男孩又说一遍,搔了搔手。“天上怎么会打雷的,捷连契?”
“这块乌云撞那块乌云呗,……”鞋匠说。
三个旅伴从树林里走出来,沿着林边空地往乌黑的路上走去。雷声渐渐小下去,隆隆声已经变远,在村子另一边响着。
“这儿,捷连契,前几天有野鸭飞过,……”丹尼尔卡说,仍然在搔他的手。“它们多半在‘烂泥滩’那块沼泽地里停下了。费克拉,你要我带你去看夜莺的窝吗?”
“你别碰它,要不然你会惊了那些鸟儿,……”捷连契说着,把他帽子上的水拧出来。“夜莺是唱歌的鸟儿,没有罪过。
……它长着那样的嗓子,就为了赞美上帝,给人解闷的。惊了它,那可是罪过。”
“那末麻雀呢?”
“惊了麻雀倒没关系,这种鸟心肠歹毒,狡猾。它脑子里那些想法跟骗子差不多。它不喜欢让人过好日子。当初基督给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它们衔钉子给那些犹太人,还叫道:‘活活钉死!活活钉死!’”天上露出淡蓝色的一块地方。
“快来看啊!”捷连契说。“一个蚂蚁窝给冲开了!那些小坏包都让水淹了!”
几个旅伴就弯下腰去凑近蚂蚁窝看。洪水冲毁了蚂蚁的住处。那些虫子惶惶不安地在泥地上乱爬,在他们淹死的同伴身旁忙忙碌碌。
“你们不会出事,死不了!”鞋匠笑着说。“只要太阳一出来,你们就会活过来。……这对你们这些傻瓜也是个教训。下一回你们就不会住在低处了。……”他们往前走去。
“这儿有蜜蜂!”丹尼尔卡指着一棵小橡树的枝子,叫道。
枝子上停着好些蜜蜂,淋了雨,受着冻,彼此紧紧地依偎着。那些蜂多极了,连树皮和树叶都被它们盖住,看不见了。许多蜂爬到别的蜂身上去。
“这是蜂群,”捷连契教导说。“它本来飞着找住处,一淋雨就停下了。要是蜂群在飞,只要给它洒上水,它就会停下。
现在,比方说,如果你要把它们捉去,你就把那根有蜂群的枝子塞进一个口袋里,抖搂几下,它们就全掉在里头了。”
小费克拉忽然皱起眉头,使劲搔脖子。她的哥哥看看她的脖子,瞧见上面肿了一大块。
“嘻嘻!”鞋匠笑着说。“你可知道,小家伙费克拉,这个灾难是怎么来的?这个树林里有些斑蝥停在树上。水从它们身上流过,正好滴在你脖子上,所以就肿了一大块。”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温暖的阳光倾注在树林上,田野上,我们这些旅伴身上。严峻的乌云已经走远,把暴风雨也带走了。空气变得温暖而芬芳。空中弥漫着稠李、甜苜蓿、铃兰的清香。
“鼻子出血的时候,就用这种野草来治,”捷连契指着一 朵毛茸茸的小花说。“一治就灵。……”这时候响起了呼啸声和隆隆声,然而不是刚才雨云带走的雷声。一列载货的火车在捷连契、丹尼尔卡、费克拉眼前飞驰过去。火车头喷着气,冒出黑烟,拖着后面二十几节车。
它的力量非同小可。两个孩子很想知道:火车头既不是活物,又没有马来帮忙,怎么就能自己跑动,而且拉着那么重的货车呢。捷连契就开口对他们解释说:“这儿,孩子们,关键就在于蒸汽。……蒸汽在干活。……喏,它使劲顶车轮旁边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就那个……这个……动起来了。……”几个旅伴穿过铁道的路基,然后走下路堤,往河边走去。
他们不是为办事而赶路,却是眼睛看到哪儿就走到哪儿,一 路上不住谈话。丹尼尔卡问,捷连契回答。……捷连契对一切问题都答得上来,自然界简直没有一种能难倒他的秘密。他知道一切。例如,各种野草、野兽、石头的名字,他全知道。他知道什么草治什么病,毫不困难地认出马或者牛有多大年岁。他瞧着太阳落下去,瞧着月亮,瞧着飞鸟,就能说出明天是什么天气。再者也不单是捷连契一 个人这样聪明。西兰契·西雷奇、酒店老板、种菜园的人、牧人,总之全村的人,所知道的都不下于他。这些人不是从书本上,而是在野外,在树林里,在河岸上学来的。是那些为他们歌唱的鸟,在下落的时候留下满天红霞的太阳,那些树木和青草,把他们教会的。
丹尼尔卡瞧着捷连契,贪婪地把他讲的每句话都听进去。
春天,在人们还没有厌倦温暖的气候和野外那种单调的碧绿的时候,在一切都新奇,到处都有焕然一新的气息的时候,谁不想听人讲一讲金龟子,讲一讲仙鹤,讲一讲吐穗的麦子和潺潺的小溪呢?
这两个人,鞋匠和孤儿,在野外走着,讲个不停,不感到疲倦。他们恨不得无休无止地走遍天下。他们走着,不住地谈大地的美丽,却没留意到那个矮小孱弱的讨饭姑娘迈着细碎的步子跟在他们身后。她举步费力,气喘吁吁。泪水挂在她的眼睛上。她巴不得离开这两个不知疲倦的游客,可是她能到哪儿去,而且去找谁呢?她既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只能跟着他们走,听他们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