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职工子女,这个词儿流行于上个世纪,我小时候的那个年代。脖子上挂串儿钥匙,钥匙上再栓个月票吾的,那是我们“双职工子女”浪荡街头,相互一打眼儿,就能识别对方身份的重要符号儿。
那时,爹妈一门心思奔革命,早出晚归地挣块儿八毛钱养家。生活条件谈不上多好,但我觉得活得挺滋的,主要是他们老不在家,我总能呼朋唤友地弄一帮人在家足反,现如今好像管这种聚会形式叫“大party”了。
渴了,咕咚咕咚仰脖儿灌一通儿凉白开,男孩儿们则更喜欢撅尾巴管儿。饿了,就吃点儿头天的剩饭。有段儿时间,我家的大party开得比较频繁,我妈曾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得了甲亢,因为每天她回家都发现,厨房里盆儿干碗儿净的,可我还瘦得跟根儿麻杆儿似的。
我妈现在老了老了,还不时地为此黯然神伤一下,总以“特对不起我,以前工作忙顾不上管我,没好好照顾我”为由“感化”我回家吃饭,予以“补偿”。我也没太好意思直说,以她的厨艺水平,这才是真真儿地对不起我呢。
其实,就双职工子女来说,我们是一帮很快乐的孩子,当然,我说的快乐孩子,不包括在假期被父母反琐在屋儿里,或被流放到亲戚家“托管”的苦命根儿们。
托我姐的福,我们家实行的是人盯人战术,爹妈把我交代她手里,自然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老姐也能当半个妈使,毕竟她比我大那么多呢,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但到底应该让哪个闺女盯哪个闺女,是他们没搞明白的事儿,所以我姐坦坦儿地恋起了爱。
姐和michael在那个假期,以我现在的推断,应该算是热恋期,是那种必须得天天见面儿,否则就得双双葛儿屁的阶段。
说句实在话,带着“孩子”谈恋爱真不易,惨如我姐。姐比我大8岁,michael比姐大5岁,天天有个3年级的小学生跟他们身边起腻,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够讨厌的。但他对我真的很好,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姐的,从他使劲儿拍我马屁的劲头儿上,我就能感觉的出来。
每次见到michael来,我的兴奋程度远远高过我姐本人,毕竟她追求的精神,而我看重的是物质精神双丰收,在那个零食还很匮乏的年代,我觉得 michael简直堪称我的福音。
他还常常呵喽着我在院子里或大街上跑来跑去,我则没心没肺地傻玩儿傻乐,真的象有个哥哥那样的神气。我一直希望,我妈能给我生个哥哥,这样我出门儿也能象马小鸡那样天不怕地不怕,谁敢欺负我,我就让我哥灭他。
虽然他从来没替我出过头,但这并不妨碍我背地里狐假虎威地吓唬我身边儿欺负过我的小屁男孩儿啊。
“你们看到了吧?那就是我哥哥”我边说话,边流氓气十足地把大拇指敲起来,冲后指指,“我告诉你们,我哥哥是打棒球的,运动员,棒球懂嘛?”
“不知道。”王伟说。
“是羽毛球嘛?”陈晨探头探脑地问。
“棒球,棒球,是棒球,什么羽毛球啊,算了,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棒球是就拿个大棒子打的球儿。”
“那是什么球儿啊?”
“那棒子比你的大腿还粗呢,一下打上去,喀吧一声儿,你的腿就得断,后半辈子都得坐轮椅。”我凭空在王伟大腿边儿上比划着,双臂还不忘划圈儿,友情提示个轮椅的动作,并用余光瞭着他们的反应。
“啊,那么厉害啊?”傻陈晨还真当真了。
“当然了,那当然了,我跟你说,我哥哥的胳膊都不一样粗,右边的比左边的还要粗,因为长期发力,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就是说,如果他用右胳膊打你,更疼!!!”
那个暑假,我过得威风凛凛,相当高调。唯一的一次不愉快,就是姐他们带我看电影儿,为了堵上我的嘴,michael在电影儿院门口儿给我买了2个外形酷似拐棍儿的东西,我很高兴,得意忘形,失礼了,一屁股坐在他们俩当间儿,整场电影儿,左顾右盼,看看这个,摩挲摩挲那个。我现在死活回忆不起当初看的是什么了,但他俩各自都记得死死的,真怪。
一转眼,2个月的暑假结束了,姐上了大学,卷铺盖卷儿走人了,每周末我能见到她一次,而能见到michael的机会就更少了,他们的约会再也不需要我打掩护了。
那些躺在小卖部里的冰棍,雪糕,话梅,小碗儿,雪人儿,北冰洋汽水儿,维生素面包,水果啫喱,动物饼干,果丹皮,义利巧克力啊,每每看到它们,我就很想念他,偶尔觉得特别的失落。胡同里的男孩儿,也又开始欺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