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了出租车到下来,我一直紧紧拉着小切的手,一松手一把汗,其实我没觉得我紧张。但今天下午,和马小鸡的谈话,真真儿地吓到我了,我完全无法设想我这个直肠子暴脾气,如果摊上那么一个人间极品的婆婆,该怎么办。
“孩子,你不会尿裤子了吧?”
“我不失禁很多年了已经。”
“好嘛,您这手里的汗,都够养条鲨鱼的了。”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啊?”眼瞅着就走到楼底下了,我也是临时抱佛脚,临阵磨枪,现上轿子现扎耳朵儿,才想起问到,“你妈有什么特喜欢的东西吗?”
“有。”
“什么?”
“我,孙子,麻将。”
“你孙子,和麻将。”我直指着他的脸,好奇且不怀好意地问。
“抽你。我,我儿子,和麻将。”
“呸,你连媳妇儿都没有呢,还儿子呢还。”
“废话,这不得挨程序走嘛。不能乱套,先娶媳妇儿,后生娃,我这人相当传统。”
“滚滚滚,说正经的,你妈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还好打牌啊?我觉得那都是特没素质的老太太干的事儿?”
“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聊天啊你?”他边说,边推搡着我的肩膀,“谁跟你说知识分子,就不能素质低了?”
“哈哈哈哈,也对也对。我就是没法理解,一个教了一辈子物理的老太太,会热衷于打麻将这么低级的事情。”
“混账,什么叫低级啊,作为一个”退役”的人民老教师,我妈至今一直致力于民族文化的传播和弘扬,怎么就低级了?而且,还能把一家子的饭费挣出来,自力更生,凭本事吃饭,怎么就低级了?”
“贫蛋。你妈跟谁玩啊都?”
“嗨,就我姑姑吾的。我妈这人抠门儿,不跟外人玩儿,讲话儿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们打得都小,块儿八毛的,也就高鹏来了,改打248块。”
“为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啊?你傻呀?高鹏这家伙但凡玩儿牌,逢赌必输,越输越亢奋。玩儿248块的,最多一次,一把楞输了小200多。”
“哈哈哈哈。那我一会儿不用表现出对麻将的巨大热情吧?”
“那到不用。”小切摇了摇头,突然站住了问我,“你会嘛?”
“会嘛?你把那嘛字儿去了。”我超级自信的说。
“拉倒吧你,别臭得瑟了,到了我妈这儿,你就得把“会”去了,直接喊妈了。”
“别逗了你,忘了我出身了吧?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我那四个哥们儿啦?”
“知道知道,就是拿纸画麻将牌上课玩的那几个呗。改天我请他们吃个饭吧?”小切一直念叨要见他们,他除了马小鸡这个我最好的朋友之外,还没见过我其他几个男性铁杆儿呢。
那4个哥们儿,是我的初中同学,按理说小切应该见过,毕竟都是一个学校的,但如果不是我总提及,恐怕他都没什么印象了。他们四个打小儿都是我爹的干儿子,我家就是“集团”的聚点儿,我总说我们几个的关系,是打还没性别意识时,就一起混的朋友。直到现在,过年过节他们几个去家里看我爹妈时,我爹还总是往事重提,好端端的一条儿烟,兹要一开包儿,就惨遭“盗窃”的事情。
在上学那会儿,这四位兄台分布在我课桌的正后,正后后,斜后和斜后后的位置,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四角阵营。每次大小考试结束后,都能成为不争的倒数 1234名。我也被扣了一个“总和坏孩子玩儿”的帽子。还替他们追女同学,送情书,传纸条儿。
我们上学那时,同学家都不会相隔太远,他们4个人每天都会轮流早早的在我家门口守候,并护送我到学校。要是赶上头天考试,次日的护送还含豪华早餐一份,包子,炒肝,馄饨,糖油饼儿,管够。
我们总吃早饭的地儿,在北新桥一个叫“老地方”的店,如今早没了,几年前我们5个人曾一时兴起旧地重游过。
能让这几位舍命不舍财的哥们儿请我吃早餐,必定是有事相求。小时候,我的字写得挺好看,很小就会写连笔字儿了,是这几位将我的才华挖掘并发挥到了极致。
头天考试,次日我吃过豪华早餐,就脑满肠肥地端坐在教室的一个小角落里,在试卷上模仿家长签字儿,屡试不爽。后来,竟发展到头天考试,次日我给半个班的同学签字儿。那种感觉超爽,绝对是助人为乐,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啊。如今,很多同学家长的名字和笔体,我还可以随手签来。
他们为什么每天早晨都去接我上学?虽然这4位是班上学习最差的,但却是每天到学校最早的学生。比别人至少早到半小时,四角阵营铺开,我的作业本就象2人转中的那块手绢一样,在他们中间不停旋转。赶上作业多,抄不过来时,我这个志愿军就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