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咨询中有一类来自体制内的“不安分者”:一方面已入体制多年,但仍有各种水土不服,不喜欢人浮于事的行政作风,不喜欢各种应酬和人际交往,也不喜欢忙忙碌碌而无成就;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还有能力尚未展示和发挥,心有不甘。于是就开始纠结了:想出去吧,有点担心,毕竟精彩的世界也处处险恶;不出去吧,一眼望到头的职业发展又太让人郁闷了。
体制内的职业发展既具备了相对稳定、规则有序、有保障的特点,也有晋升困难,人际关系能力要求强,市场可交换技能相对单一等特点。像所有的职场一样,体制内发展得好的,一般都是因为两种原因:能力特别强,人脉特别好。那些希望从体制内跳出来的人,之所以纠结,主要是因为被安全感束缚了。
后悔当初的选择
高飞,男,29岁,南方某高校的一个大学辅导员,为了做咨询,专门乘飞机到北京。咨询室里,刚坐下,他就开说了:“赵昂老师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在单位里待得太难受了,我知道你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是大师了,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立刻警惕了,对于这样见面称“大师”的人,一般只会把自己当大师。之所以先给我戴上高帽子,是为了给自己的无能找一个替罪羊。我赶紧说:“您别这么说,我只是一个职业生涯咨询师,我们一起来探讨您的职业困惑吧。”
说起来,这个高飞也是一个人才,硕士毕业就想办法留校了,虽然日后后悔了,但在毕业时他可没这么想,而且还是被同学艳羡的对象呢。可不吗?稳定、清净、社会地位高,还有两个假期,另外,在学校还有氛围可以持续学习。可是这些优点在两年之后全都变成了缺点:一潭死水、徒有虚名、经常加班、劳动不被认可、整天做些烦琐的事,至于学习,学习还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认知变化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初能够留校,也是同学中的佼佼者吧?”我看到高飞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当时没有找之前的学长们聊过吗?关于高校辅导员的工作情况?”
高飞摇摇头说:“聊是聊了,也大概知道一些情况。不过,当时就觉得留校指标少,争取到不容易。就选择性地忽略了一些负面的情况,觉得我会和别人不一样。”稍微回忆了下,“另外,当时的就业情况并不是很好,我的同学们并没有太好的去处,一些招聘的公司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我们学校不是什么名校,没有什么大公司来招聘。于是,我就想,好歹高校比较稳定,家人也很认可,社会地位比较高。”
我意识到,视野、惰性、社会评价的综合作用让高飞做出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遗憾的选择。“那么,现在你怎么想呢?”我问高飞。
“我觉得这份工作真的没意思,我原来想着可以慢慢读博士,再转做专业教师,或者能够获得领导的赏识。可是,现在呢,三年过去了,眼瞅着昔日的同学都开始成为自己公司的骨干了,收入也早就是我的两倍,我却依然做着小辅导员。”高飞开始了对工作的种种抱怨。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不甘寂寞的高飞想过考公务员,想过考博士,想过创业,升官梦、发财梦都做过。在给自己设计了种种出路之后,思来想去,还是不行,总有担心,于是就找大仙算命来了:赵昂老师,你看我这么走行不行啊?
我清楚地知道,体制内躁动不安的人有两处致命的死穴:眼高,手低。我也清楚地知道,不管什么职业环境,有想法、行动力强的人都差不了。其实只要这些问题想明白了,基本上问题也不大了:
做过什么尝试吗?知道风险不?想过应对措施不?准备怎么做?
安全感带来的无能感
可是,偏偏会出问题的。
“就是啊,赵昂老师,我就是不确定啊。”高飞摆出一副慎重思虑之后的样子,“你说,公务员如果考上了,但是仍然像现在一样没发展怎么办?如果博士好不容易考上了,读几年出来没有机会进高校做教师了怎么办?大家都说创业的难度大,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是啊,这本就是风险啊,怎么办?应对呗。如果一件事毫无风险,那它可能本就不值得做。但是如果一开始就希望获得一个努力之后的确定结果,就像是一个希望以小博大的赌徒一样,要么彻底破产,要么不敢下注。
这个道理容易懂,高飞却依然这么想,而且求助于我告诉他下注必胜的秘籍,是因为他害怕,比三年前还要害怕。
表面看,稳定的生活带给了他安全感,但是对一个志不在此的人来说,带给他的还有枷锁。这样的枷锁是让人对环境产生的依赖,是一种无能感。安全感背后,在内心是深深的不安全。也正是这样的不安全感让他们本能地思变。
思变,但是浑身被紧紧束缚了,于是就希望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或者说希望得到一个经过确定期限、确定努力就可以得到的确定结果。几乎所有被“体制化”的人都会这么想,这种体制,不是实指的体制,更不指某种职场类型,而是一种安全感的束缚。
我想起了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关于“体制化”的一句话:开始你会痛恨它,然后慢慢习惯它,最后你会依赖它。就是这种依赖,让一个人失去的不仅是能力,还有自由的心。自由的心从来不会畏惧不确定,也不会把自己铆钉在确定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