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有些怔怔出神,桥下的女子望着沉入河中的纱巾惊讶之余也有些出神。 那条纱巾原本是会飘到岸上,但今日手中的长剑破天荒的有些不听使唤,一闪而过的青光将纱巾直愣愣扫进了河中。听着女子从桥上走下的脚步声,苏忆心底闪过瞬间的慌乱,身体下意识地飘然而动,从另一侧飞身到了桥上。 苏忆此刻之所以出神,除开这种自己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还有就是,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的这般好看让人完全移不开眼? “咚”的一声闷响,青玉案落入水里,直直的立在河中。 女子看到河面波澜骤起便抬头望去,正好和苏忆的目光相对,苏忆赶紧别过头去。 苏忆顿时觉得有些丢脸。 自己怎么会稍稍出神就握不住一把剑了?这把长剑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就是,与青玉案相伴五年,早就确信自己的心意锐不可当,即使与千军万马相对,自己的气势也不会弱上半分。只是现在自己脸颊怎么火辣辣的烫? …… 苏忆一步留下一个湿哒哒的脚印,心里却只想着这样明媚的阳光与前面姑娘明丽的衣裙真是般配。可是自己的腿脚怎么也被那把长剑带坏了,很没用的一直追不上去。 再这么下去,姑娘就要走向有人的集市了。苏忆有些焦急,总算加快了脚步,心跳也跟着急快了起来。 “那个小姐……姑娘……请留步……”这次换喉咙干涩了起来,发出来的声音极为沙哑。 明明自己的声音不是如此难听,苏忆觉得自己又给姑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少女却只是直视着苏忆,等待他的下文。 这样近地站在姑娘面前,没敢去对视,苏忆已经紧张得有些窒息。 “萍……萍水相逢,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在下,在下……”偷偷地深呼了一口气,苏忆算是完整说了一句话,只是话到此处,已不知如何继续。 “苏晴。”女子带着些许微笑,轻点了一下头。 这次苏忆一时间便在心中想了好几句对答,比如“这么巧,你也姓苏,而且名也是单字”或者“这个名字真美,就如同今日的阳光”。苏忆甚至幻想着两人闲聊几句之后,自己尽量自然地问上一句“不知姑娘是否婚配”。 苏忆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来。 空气安静了片刻。 苏忆有些狼狈地从姑娘面前离开,最后竟只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还不知道姑娘听清没有。 女子可能是出于好奇,目光紧盯着苏忆一步一步向东方远去。苏忆自然能察觉到姑娘的目光,却不敢回头,不敢让自己的目光接触到姑娘的目光。最后都没能向着姑娘挥一挥手。 接下来的路程走得实在有些没滋没味。足足用了一个多月,苏忆才回到了故乡,清水城。 直到记忆中小山包上那棵高大的杏树带着满树欣欣向荣的绿叶映入眼中,苏忆才收敛好自己的心情。 曾几何时,自己只要跑到那里便能寻见不知在何处忙碌的苏老头。 然后某一天开始,自己身边又多了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每次自己找到那个佝偻的身影后便指给她看。 没有姓名的小女孩直到那年冬季才和自己变得熟稔起来,自己常常和她一起在田野里玩雪,苏老头则在结了冰的湖面垂钓。 说起来自己那时其实也没名字——小女孩还记得家人唤她的乳名,但自己更小时就被苏老头收养,真的没有相关的记忆。苏老头反正只是小丫头、小娃子的叫,于是自己也只管小女孩叫小妹妹。 后来这个小妹妹便整天黏在自己身边。苏老头却常说,“筵席,筵席,两个小家伙,我们就是刚好凑到一桌的三个旅客,旅客唷,唉……” 苏忆当时的记忆里就只有那个曾经路过村庄的侠客似乎是自称旅客。侠客最初教了苏忆一些拳脚功夫,见苏忆学得极为刻苦,便认真教导了一番。只是那侠客在村庄停留不久便匆匆离去,临别时赠了一本苏忆看不懂的剑谱。 不知道那个侠客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苏忆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苏老头与小女孩从何处来——苏老头总是不愿提起这些事,倒是猜测过苏忆原本的家应该在清水城区。 再后来,苏忆才明白自己同样不能知道苏老头与小女孩到底去了哪里。 某天苏忆和苏老头从远处回来,去邻居家接小女孩时却只见到一片狼藉,两人在附近喊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有些村民说,他们远远的看到村子里出现了几个萊巫,便害怕的躲了起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有些村民说,就是看到萊巫抓走了几个人。 萊巫,原本生活的区域只是临近人族疆域的西北侧。五年前的一天,人族的西边境全部落萊巫族之手,萊巫的一支先锋数日间便向东跃进了数百里。人族的抵抗随后才徐徐展开,几年来始终有一部分人舍生忘死不断反抗。 但萊巫的领土终究是向东扩张了近千里,其中几支活跃的势力更是早就渗透到了人族的几乎所有地域。 苏忆听得有些发愣。苏老头讲完后只是表情黯然,一个劲的叹气。 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消失的第三年,苏老头也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开了。至此,苏忆真正是孑然一人了。 又两年,苏忆踏入了江湖,直向大陆的西边境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