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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总是这般匆匆。 苏忆原本以为自己重回故地会很怅然，但此刻望着那棵杏树，想到的更多是对于“刚好凑到一桌”时的喜悦。 除此之外，心里只是平静。萊巫族的土地自己迟早会踏足。 将苏老头的坟墓修整了一遍，苏忆突然心头一动，便登上了村子西面的那座高山。小时候苏忆一直渴望着某天能攀上来，然后就能看到太阳到底落到哪里去了。苏老头笑着说回来后一定要仔细说说，自己和小女娃可爬不动，苏忆说自己可以背他们上来，苏老头说你怎么背得下两个人，苏忆就说一手拎一个。 苏忆站在山巅的边缘处，望着远方朴素的清水城一阵沉默。记得当时苏老头笑得剧烈咳嗽起来，说好哇好哇这下有眼福了。 苏忆转身，去山顶的寺庙求了些经文打算焚在苏老头的坟前。 …… 走在野花漫开的乡间小路，体会着一种别样的放松。与那处隔世的山谷不同，这里的宁静带着一种人气。田地被规划得很工整，水塘边栽种了两行桑树。 苏忆忽然毫无征兆的挥出一剑，微微摇晃的水面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白线，投射在水面的日影也被分作了两半。 片刻后那道白线才慢慢消失，日影投射的地方很快变得一片鲜红。苏忆叹了口气，“看来现如今杀手的日子也不好过，能够随随便便被人惦记了” 两个黑衣人在苏忆身后现出身来，眼神显得很是震惊，水下的人应该是尾随他们而来，可两人一直没有发现。 “少……少尊，是属下疏忽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其中一人的目光在苏忆的青色长剑上稍微停留了一下，躬身问道。 “当然是杀人，主动去杀人，杀手还能干什么？你们来找到我……”苏忆顿了一下，“或者说，找到这把剑，不就是为了这个。当然，现在一些长得像人却不是人的东西杀起来更有挑战性。” 两人顿时大喜。 “别急，先过来帮忙把尸体处理下。” 顶级杀手的传说很快再现于江湖。 人们对此各有猜测和怀疑，但是某一天，萊巫族激进派的几个首领在东陆死得无声无息。 很快江湖就一片沸腾，而此刻苏忆已经仗剑向西行去。 相对来说，苏忆还在东陆逗留得稍长了一些。因为他实在想通过蛛丝马迹找出一点点关于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可能性。 虽然十年前便已打听过这件事，被萊巫族抓走的人只会变成各种试验材料，除非有奇迹降临，否则活不下来。 但这次苏忆站的位置高了不少，便希望能打听一些与十五年前清水城的萊巫族直接相关的消息。可惜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随后苏忆西行的的脚步快了起来，很快又来到了人族与萊巫族战斗频繁的西陆。 期间苏忆倒是额外去了中陆的某个小镇一次，却没有刚刚好再次遇到那位让他紧张不已的姑娘。 也是到了西陆后，苏忆才真正刺出了自己得到青玉案后的第一剑。 东风不起，冷冽的西风中苏忆与三道灰影在峡谷间一路飞掠一路厮杀。激荡的剑气交错纵横，细密的雨线交织于昏暗的天空下，“噼啪”声不绝如缕，斜向飞射的雨线在两侧巨石上留下一个个深邃的孔洞。 挥剑时气机一次次高速地流转，苏忆将剑意提升到了极致，随后水到渠成的一剑结束了这场战斗。清冷的剑光同时刺穿了三道灰影的身体，在这一瞬间，这一小方天地的所有落雨都被扫之一空。 战败三巫将，苏忆的名字在西陆逐渐响亮起来。 随后两年，苏忆出剑的次数越来越多。与此同时，萊巫的战事吃紧，以前扼住的紧要防线甚至有了全面的松动。 于是苏忆直接去了无定河，莱巫族与人族曾经的边界。 这里很快发生了惊世一战，却没有人族在此见证，这一战的情形还是经萊巫之口传回到西陆。 苏忆清冷的一剑最终葬送了萊巫数千将士，人们只能揣测，苏忆的剑招已经全得了叶霖运的真意。 传闻巫尊都被惊动，甚至出手了一次。但苏忆还是活着进入了萊巫的领土，并在之后安然返回。 巫尊此后便一直驻守在无定河畔，苏忆却没有再次去刺杀。 人们自然不相信习得这样清冷剑招的杀手会选择不战而退，那里迟早会发生些什么。 …… 苏忆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必胜巫尊的把握，对方甚至隐隐能克制自己的剑招。 所以苏忆退了回来。因为他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在西陆的两年，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便拜托了一些能力极强的人去打听与那个小女孩相关的消息。得到的结果竟是不确定那个小女孩到底是死是活，“这应该算是好消息吧，至少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苏忆这般想着。 于是苏忆打算在各个地方多走走，算是碰碰运气吧。 但是在中陆走了很久后，苏忆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又多了一个。 …… 又两年时间匆匆而过，苏忆没带着任何人却带着一身疲倦回到了清水城。 记得去时漫山红遍，现在放眼望去尽是萧索，笼罩在朦朦秋雨之下。苏忆又登上了那座高山，在一棵树下呆坐了半天，直到傍晚雨停时才起身。 上次站在这里竟然已是四年半之前的事情了。夜幕渐渐降临，苏忆望着清水城中生起的的万家灯火，思绪万千。 苏忆的目力极好，能够清楚看到一个归家的小孩一踮一踮地向等待自己的家人跑去。 一阵秋风吹过，苏忆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寒冷。 苏忆越发的感到一种无力、一种绝望，明明自己一直找寻得诚恳。 一直坐到夜深，苏忆的情绪才缓解了一点，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突然苏忆感到身体一轻，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 蓦然回首，山顶灯火阑珊的那处寺庙，角落里这些年来多了一间草屋。 纸窗的明处是青油灯的光亮，纸窗的暗处是女子的轮廓。 似有微风吹过，灯焰如落在地面的豆子般弹跳，投射在纸窗上的身影也瑟瑟抖动。 就在苏忆身体一轻的那一刻，青玉案悄然浮现在了女子的桌前。女子发间的一根红绳随之散落，女子赶紧伸手抓住，然后定眼看着突然出现的长剑，不明所以。 但面前忽然青光莹莹，女子这才觉得眼前长剑似曾相识，手指下意识地加大了几分力。 女子紧握的手中红线，长剑却只是轻轻提点，红线的另一端直指屋外山下，似要系住谁。 女子急忙起身，推开房门一直跑到院前。 苏忆终于看清楚了这张面孔，心脏便用力地跳动了起来。这一瞬间，苏忆感到自己身体中什么东西断了开来。 许许多多的情绪涌上脑海，苏忆忽然发现自己记忆中的两个身影其实有些重叠。 …… 西风骤起，苏忆被吹散在了山间。 万里之外的边疆小镇，一轮明月朗朗。 五层楼阁安静地矗立于永安镇前，无定河在它前面缓缓流淌，千百年来它们一直无声地相守相望。 数百里山脉连绵环绕，人族正是从这里走向独立，久远的文明、绵长的气运都可以追溯至此。 忽然山间一阵清风抚过。 风止时苏忆站在了一处山巅之上。 衣角微动，苏忆刚刚停下便有一道目光扫了过来。苏忆望向楼阁中的那道白影，四目相对。 楼中白影的姿态很是郑重，毕竟对面是二十四年来唯一出现在这里的人族，交手一招仍不能完全看出深浅。而且，对方上次御剑破空而来，这次却是两手空空，想必功力大增。 但其实苏忆只是暂时还没准备好去讨要佩剑，没想好怎样和姑娘对话，没准备好去迎着姑娘的目光。苏忆的功力还差得很远。 不过剑意确是更上一层楼。 一指灵犀意，万里惬然风。 苏忆遥望着前方，忽然间，夜幕下的黑色楼阁中似有一点灯火浮现。 白影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原来那般冷清的剑招背后竟还隐着如此强烈的一抹炽热。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数年后。 顶级杀手的传说再度消逝于江湖。事实上，青玉案此刻已经回到了那个清冷的山谷，等待下一位有缘的过客。 一阵小孩子欢快的脚步在林间小路上响起。苏忆知道饭菜已经做好，收了饵线，向着等待自己归家的人儿走去。 暖洋洋的阳光下，身着明丽衣裙的女子望着大手牵小手的父子一步步走来，满脸笑容。 顺便附上青玉案原文： 《青玉案•元夕》 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