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说得容易,可咱家的家产,能养活起一帮土匪?你明火执仗把人家平了,也跑 不了你的官司!当初李家是怎么害的你哥?还不是人不知鬼不觉,就拿些光洋暗地请了个枪手!咱呀,咱也得向人家老喜学学!"
"殿元,你闭闭眼吧孩子。老喜呀老喜,你听戏去了,你可活到头了!"
当夜三更,孙毛旦将许布袋从十里外的杨场请来。孙毛旦一更就到了杨场,可到处找不到许布袋,把孙毛旦急了一头汗。找来找去,原来许布袋并没有走远,只是他没有睡正房,睡在牛圈一铺草堆里。孙毛旦将他从草堆里扒出来,不禁笑了:
"好,好,他听戏去了,他挪老窝了,我明白了,这下可以办事了!这个蠢货,他怎 么就出村了呢?"
"爹,巧珍来接你,你该去听戏就去听戏,村里还有路黑小,派夫修路,又不是什么大事!"
孙老元说:
孙毛旦说:
"好吧,我去听戏!"
"爹,一个穷要饭的后代,弄死也就弄死了,看把你吓的!"
许布袋瞪了孙毛旦一眼:
"去听戏吧,玻璃脆的戏!"
李老喜本来不大爱听戏。一帮戏子又拉又唱,他听不出有什么意思。但女儿坐车来了,小孩又叫他买梨糕,他也不由笑了:
孙老元说:
"那就杀了他吧!"
"不能打,不能打,这事还得保密,你得藏着,不能让人发现!"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就到这里。以后见了孙家的人,该说话就说话,别露出来。杀了人家儿子,可不是小事,这和你弄死个佃户老婆可不一样!"
"姥爷,听戏那天,你给我买个梨糕!"
"说的跟玩儿似的,怎么办?你以为是小孩过家家呢!要人家的人头,不是去给人家送钱,到人家家就办了!他家儿子伙计一大帮,还有几条狼狗,你要有能耐,你去办一办?保证你还没办人家,就让人家把你办了!总得等个机会!"
"瞧你那个头脑,还想着给殿元报仇呢!指望你报仇,殿元的骨头早沤烂了!告诉你,李老喜出村了,到牛市屯听戏去了!"
孙老元说:
孙老元又说:
许布袋一听是李老喜,又勒住马,说:
孙毛旦很高兴,但孙老元说:
许布袋不高兴:
"对,对,夜里夜里。见面就是一顿骂,把我给骂晕了!"
"要杀李老喜?李老喜这人我可觉得不错!"
老冯说:
"那是小时候,现在他可把咱哥给杀了!"
"路上毛旦都跟你说了?"
小孩也扑上去说:
"爹,小孩他爷爷说,让你去听戏!"
"老掌柜,该派事的时候,你得说话,我们不能白吃你的核豆!"
李老喜说:
孙毛旦说:
孙毛旦急了:
"起来起来,干爹叫你呢!"
"养什么精神,我还跟毛旦去打兔吧!"
一次孙老元到马棚去看马,老冯瞅个机会问:
孙老元叹息一声:
"怎么了布袋,你又变卦了?上次你干爹还给你几十块光洋呢!"
"都怪你不早点说,以为又让我去喝酒。既然这次是真的,我家伙忘到家里了!"
"我以为你变卦了呢!"也拨转马头,陪许布袋回去。
"说了,什么时候动手?"
许布袋闷着头说:
"小时候我到他家偷枣,一次被他家狼狗缠住,他喝退狼狗,也没有打我!"
大儿子李文闹说:
老得说:
李文闹说:
"他怎么不错?"
孙老元说:
孙毛旦昨夜摸了一夜牌,睡了一天刚起来,瘟头瘟脑地说:
"上次卖给老丘了!"
"布袋,这事一定要小心,牛市屯人多嘴杂,动手要在后半夜。他女儿家的地形,我已经打听好了,到今天晚上再告诉你!去时我还给你准备了两个帮手,让他们在村外接应!"
孙老元说:
说完,激动得在屋里乱转,拐棍也不要了。
这样到了孙家。孙老元已经在家摆了一桌酒,两人一到,就让入座。酒过三巡,孙老元问:
"你们跟我这么多年,一布袋核豆,不派事,还吃不得了!"
孙老元说:"这都五更了,他昨天去的,昨天听了一天戏,今天还要听一天,今天晚上吧!"
孙老元照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许布袋说:
当下商量完毕,孙老元就让孙元旦带许布袋去西厢院睡觉。这天许布袋倒很老实,一觉睡到太阳偏西,才起来吃晚饭。
"一会儿天就明了,白天你睡上一天,养养精神!"
当天晚上,就派孙毛旦请许布袋去了。自从知道孙殿元是李老喜害的以后,孙老元没有一夜不是睁眼睡的。孙毛旦有些着急,说:
"好,好,姥爷给你买梨糕吃!"
"实靠得很,就是咱家的老冯和老得。为了保密,现在不能告诉他们,就说跟你去借东西。等到了路上,你再告诉他们吧!"
"老掌柜给咱们一布袋核豆,说是让咱跟人去借东西,可核豆都吃完了,也没见让咱去借!"
"老掌柜你不是说派我跟老得去干个事?怎么不让我们去了?"
"上次你干爹给你说的事你忘了?现在时候到了,你可以给殿元哥报仇了!"
孙毛旦也不知老丘是谁;两个又骑马上路了。路上许布袋问:
李老喜想了想,说:
"要我去杀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认识不认识他?"
接着又对女儿说:
许布袋想了想,叹口气说:
倒是马夫老冯、伙计老得有些纳闷,凑到一起说:
一听说李老喜要到牛市屯女儿家听戏,孙老元高兴得心尖子发颤。机会来了。李老喜一挪老窝,到了外边,就可以动手了。可他知道李老喜不爱听戏,又担心李老喜不去。他要不去,机会又失去了,不知又要等到何时。直到听说李老喜坐女儿家的轿车出了村,孙老元心上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当时趴到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磕完头,立即叫老得找孙毛旦。孙毛旦找来,孙老元叫老得出去,然后跟孙毛旦说:
孙老元喝住他:
孙毛旦一边将披着的衣掌穿上,一边匆忙就往外走:
"是两个什么人?"
"话是这么说,可这核豆我们吃得不踏实,老掌柜,事儿该派还得派!"
"怎么不认识,就是李老喜!就是他雇人把殿元哥给勒死了!前些时候他老不出村,没地方下手,昨天他去他闺女家听戏,出村了,你干爹就让叫你来了!"
孙毛旦笑了:
"站住,谁要你白天骑马去,夜里就不能去了?"
孙毛旦问:
就踱出了马棚。
"爹,放心,那枪手是外路人,在几百里之外,人家怎么会知道?我听路黑小说,孙家一直在内怀疑是土匪干的呢!"
"我以为什么好家伙,原来是个生锈的杀猪刀,还不如我送你一个小攮子呢!你的那把盒子呢?"
李老喜说:
就这样,孙老元在等机会。可一天和一天都一样,李老喜就在家办公,一到天黑也不出门,把个孙老元也等急了。孙毛旦说:
李老喜村长已经又当了三个月了。几个月来,平安无事。刚当村长时,孙殿元刚死,他有些提心吊胆。当初他提出"开导"孙殿元,没想到李文闹让人把他"开导"死了。李老喜担心这是祸根,说不定哪天就要爆发。所以几个月来他特别谨慎,吩咐两个儿子加紧护院,夜里不要出门,天擦黑把狼狗放开。大儿子李文闹感到爹的做法有些好笑,说:
两人骑马上了路。路上星星满天,风一吹有些冷。孙毛旦穿得厚,不觉得有风;许布袋破衣烂衫,浑身上下打颤。许布袋不满意地说:
李老喜的女儿家是牛市屯的。婆家也是一个大户人家,既有牲口有地,又开了一个油坊卖香油。开戏的前一天,女儿家派轿车来接李老喜。女儿带小孩亲自来了,女儿说:
许布袋说:
"黑更半夜,又叫我干什么?"
"那怎么现在给我叫过来了?"
"干爹,你干事还是这么啰嗦,我要单独行动,我不要帮手!"
孙毛旦一听这消息也很高兴,当下瞌睡就醒了,说:
"其实我不去也罢,村子里这一阵子挺忙,过几天乡里还让派夫去修路!"
孙老元长出一口气:
"他不还在家呆着吗?"
"叔,再等我心里就长毛了!索性联系一帮土匪,白天把他家平了算了!"
许布袋这才明白叫他的意思,忙拨转马说:
"我的儿,这是杀人头点地的事,冒失不得,去两个人在村外给你牵马,你万一出了事,跑起来也快!"
老冯有些感动,说:
"还不是听我的话,咱们没有露出来?他以为咱们不知道殿元是谁害的呢,他光记着摘牌子当村长了!"
"真是一个土匪!"
孙老元说:
"叔,仇人找到了,布袋也找到了,让两边一对号,把事情办了不就完了!"
到了许布袋家,许布袋把两个屋子找遍,没有找到他的家伙。最后在猪圈食槽子下找到了,原来是一把生锈的杀猪刀。孙毛旦"扑哧"又笑了:
孙老元说:
孙毛旦说:
"我知道了。"
三个月没事,李老喜心里放下许多。女儿来叫看戏,第二天一早,他抱着外孙,和女儿坐着轿车到牛市屯听戏去了。他轿车一出村,孙老元就知道了,孙老元当下趴到地上磕了个头:
"我骑马去叫布袋!"
接着喊他: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许布袋说:
许布袋说:
"知道李老喜到哪儿去了吗"
"别是老掌柜给忘了!"
"那我得回去!"
端午节到了,大家吃油饼,唱戏。今年戏班子转到了十五里以外的牛市屯。是屯就比村子大,牛市屯的屯长说,乡下村子唱三天,咱唱五天。而且请的是"玻璃脆"的戏班子。"玻璃脆"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旦角,扮相好,声音脆,据说项城县袁世凯他爹祝寿,请的就是"玻璃脆"。牛市屯的人个个都很高兴,觉得自己身份也提高了不少,早三天就开始搭戏台子,接着纷纷到外村请自家的亲戚听戏,说:
"你蠢么,话是那么说,他家现在不是不要饭了!他家也人马一大帮呢!我当初错用了你,种下个体户祸根,那枪手的嘴严不严?要万一叫人知道了,这祸根就该发作了!"
许布袋撅着嘴问:
李文闹虽然感到爹有些好笑,但还是按爹说的办了。李老喜有时在街上碰到孙老元,还故意没话找话说上两句。他见孙老元对他的态度如旧,没有大改变,心里才略略放心。后来见孙家主动把村公所的招牌送回来,心里也有些感动。有时村里开会,点名派夫派牲口,点到孙老元头上,见孙老元不像以前那样逢会必到,也不怪罪,翻过这一页,也就过去了。
孙毛旦又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