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所有人都围着那条漂浮的裤子,传言闹鬼的时候,只有他知道,李福全是杀了人逃走了。
而这条他当初亲手递给李福全的裤子,以这种奇怪的形式漂浮在河塘里,就是留给他的警告——不能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任何人。
“既然他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为什么又突然恐惧起来?”我问。
女人拨了拨额边的头发:“那还不简单,我们就假定,他把这个秘密失口说出去了呗!”
也对。这三个老朋友多年后重聚,又回到童年一起长大的地方,他们一高兴喝多了,这个造价师很可能把当年的秘密讲给了他们听。
所以,他便在这个花谷的河边,又一次收到了警告。
“这么快就收到了警告?!难怪他会那么害怕了,多年前的阴影又重新浮现了出来,”我评论道,“看来李福全大概会将他灭口了。”
女人皱了下眉:“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么故事就太简单了。死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
女人又缓缓讲开了。造价师做好一切安排之后,找了一根最粗最壮的木棍放在身边。他当年是个小孩,当然害怕身强体壮的李福全。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没道理会打不过一个现在已近五、六十的老汉。
就这么抱着木棍,他迷迷糊糊在床上睡着了,直到被一声熟悉的尖叫声惊醒。
声音来自那个房地产老板。造价师提着木棍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和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房地产老板撞了个正着。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都是惊慌不定。最后他们想起了第三个朋友——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没有吵到他。
他们去敲了敲门,没有人来开门。
这时房产老板突然说:“你听!什么声音?”
他们凑在房间的门上,听到里面传来了啪嗒、啪嗒、啪嗒什么滴落的声音……
两个人低下头去,这才看见,浓腻的血从门缝中慢慢地溢了出来。
他们冲进门去,房间里,第三个朋友仰面倒在床上,血从床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上,汇成了小溪。
“死的竟然是第三个朋友?”我惊奇地说。
“是啊,工程造价师突然想起来,第三个朋友的腿脚不方便,提出要交换造价师那个靠近电梯的房间。”
“所以,凶手闯进他原来的房间,误杀了第三个男人?”
女人笑而不语。
“真精彩,一下子从鬼故事变成了凶杀案!”我对这个女人佩服起来,“这故事,该不是真的吧?”
她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没有一个故事会是真实的。凡是真实的,那都不叫做故事。那叫做现实。”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又接着追问:“那么,这冤死的第三个朋友,既没有见鬼,也没有撞见杀人,他看见那条裤子,又为什么恐惧呢?”
女人静默了一秒,脸上渐渐漾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因为他杀过人。”
第三个朋友,是一个海归。这个海归就是当初工程造价师星夜送别的那个童年伙伴。他家搬去城市下海经商后,便发了财,他也顺理成章被送往了国外读书。
多年后他第一次回来,成为了这次三人聚首的主角。
他看见曾经的农田被改造成繁华的花海很欣慰——直到他看见那条漂浮的裤子。
他飞快地回到房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脑子里有好多声音在对他说话。他手忙脚乱地翻出口袋里的药片吞进肚子里,却无济于事。
他有抑郁症。抑郁症的源起正和一条漂浮的裤子有关。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回忆。
他的手上曾经沾满过鲜血。他的故事还得从多年前的那个雨夜聊起。
那个夜晚他的好友与他送别,他在窗前望着好友离去十分哀伤。
就在这时,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想起好友独自一人,便从家里带上两把伞,追了出去。
还没追上好友,雨便下大了,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若有若无地从雨中传来:
“救救我……救救我……”
他循着声音,来到了李福全家。这时他看见了令他血液上涌的一幕,那个老男人又在暴打他的孩子了!
那个孩子被打得遍地打滚,浑身是血,可是男人没有一点想停手的意思。
于是他从田里捡起一块砖头扔了过去。
没想到,这砖头扔得奇准,正中李福全的太阳穴。李福全满头是血,栽倒不起,等两人缓过神来,才发现,他连鼻息也没了。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都慌了神。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李福全抬到房里。望着地上的尸体,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时,另一位避雨的不速之客闯入了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