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恕却看看宏图公司的招牌,问道:“简总,指的是哪位?”
那人一笑道:“大简总,简宏成。”
宁恕立刻将车门拉紧,道:“我在车上等着就好。或者……我到那家饭店吃中饭,反正我又走不了。”
那人想了想,道:“也行。我通知一下简总。”
宁恕立刻警惕地再问:“这回是指简二还是简三?”
那人脸上有点儿惊异了,但还是寻常地道:“大简总。我是大简总的助理。”
宁恕也是状若很寻常地微笑道:“你请便,我那家饭店等你。”
宁恕下车就大步走向饭店,头也不回。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后面宏图公司里有简宏图,简宏图与简宏成大大的不同,简宏图管不住自己的手脚,简宏图见他也没有情面可言。
进饭店靠窗坐下后,宁恕才抬头看宏图公司。他一路满脑子乱麻一样想的都是昨晚他的录像,他想到最坏的结局,如果他此时遁逃,谅简家也追不上他,那么昨晚的录像会不会被放上网,别人看了之后会如何看待他。可问题是录像究竟严重到何种地步。在机场他看到录像时,脑袋一下子懵了,立刻就答应跟简宏成的助理走。现在回想起来,他看到的才一小段,还不能非常肯定地得出非常差的结论。可是,宁恕又想到昨晚那帮保安走后妈妈的眼睛一直躲避着他,偶尔被他触见,那眼神里面有种万念俱灰,很是空洞。再想到大清早妈妈不要命地自驾去上海找宁宥,事情得多严重,严重到什么地步,妈妈才会如此拼命。当然,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段录像里吧。因此,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指向一个:录像公布后人们会如何看待他。
忽然,宁恕想到简宏成前不久的电话里直接称他疯子,“二十多年前一个疯子的疯狂举动……如今若再来一个疯子……你有病,我建议你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这几句话如简宏成拿着喇叭在他耳边喊,一遍遍地大喊,四面八方似乎全是回音,将宁恕团团包围。疯子,疯子,疯子……,还有他看到的那段录像在宁恕面前闪回,宁恕心头大震。疯子,这就是简宏成看到录像后得出的结果,而不是简宏成一时的气话。
疯子!放别人身上或许无伤大雅,而当他本身就是杀人犯的儿子,疯子这顶帽子就是不可承受之重了。宁恕此时才明白妈妈今早拼命的原因。
简宏成的男助理打完电话进来,见宁恕闭着眼睛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下。他惊得推宁恕道:“你没事?”
宁恕猝不及防,惊得跳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着简宏成的助理茫然发呆,好一会儿才凝聚了魂魄,强装若无其事地坐下。但他没力气回话。等呼吸平静下来,宁恕以他有生以来最慢的速度给妈妈发去一条短信:妈,无论如何,必须让姐设法销毁所有昨晚的录像。
宁宥听到妈妈读出的短信,即使面对妈妈恳求的眼神,她冷漠地一声不吭。
宁蕙儿等好一会儿,只得请求道:“你看,弟弟总算开窍了,晓得自己闯祸了,那录像要是传出去他整个人这辈子就完了。他千不该万不该,碰到这种大事,我们总得救他,是不是?宥宥,你说话啊。”
宁宥冷淡但实事求是地道:“他去国税承认诬告,去简家兄弟面前认错赔罪,我加把劲或许还能帮他。但他刚才电话里已经说了,他跟简家要拼个你死我活。既然如此,谁帮得了他。”
宁蕙儿焦躁地道:“可话虽如此,我们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啊。他跟你赌气,这不,这么要紧的短信他都不发给你,让我转达呢,你别听他气话。税务局那边已经告了,怎么撤得回来,你不懂税务局啊。唉,都什么时候了,他在那边被简家人折腾,你消消气,帮个忙,好不好?”
宁宥压抑着怒火,道:“怎么帮?卖身?”
“你!”宁蕙儿被噎得一口气接不上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回沙发。再一想,除此还能有什么办法。可问题是儿子那边十万火急,她得想办法啊,不能扔下儿子不管啊。宁蕙儿直着眼睛想了会儿,一拍沙发道:“我回家去。我没招了,只有老命一条,陪儿子去死吧。”
宁宥简直是忍无可忍,可她这辈子忍了太多,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而又料想后半辈子将继续一忍再忍,绝无可能任性妄为,因此早死心塌地,一口粗气吐纳来去几遭,便又压抑了下去,尽力平静地道:“这也不是办法。办法全在宁恕自己身上,该有一个小时了吧,妈,你打他电话,告诉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宁蕙儿哭到:“他要是听得进劝,还会有今天吗?我是无计可施了啊,我知道你也没办法,我们都没办法,我只有替他收拾残局去,像昨晚一样,我是他妈,我没办法。”
“再试试,或许看到绝境幡然醒悟了。”
宁蕙儿脸上老泪纵横,看着女儿道:“经过昨晚,我心里清楚,事情越紧急的时候,越不能指望你弟的理智了。我跟你明说了吧。你没看见……你昨晚没亲眼看见,你不会了解,我还是跟你明说算了。”
宁宥“啊”了一声,手中菜刀应声掉落地上。她不知所措。
也是巧合,简宏图被宁恕告了,吓得一溜赶回公司,鞍前马后地协助哥哥派来的税务专家检查纰漏。急躁得饭都忘了吃,还是税务专家熬不住了出声提醒,简宏图才想起,赶紧请专家到饭店吃饭。一进饭店,相熟的领坐小姐还在叽叽喳喳招呼呢,简宏图就一眼看见了宁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简宏图脑袋一热,扔下专家就直奔宁恕而去。
宁恕心事重重,根本没留意。倒是简宏成的助理看到了,赶紧跳起来一把抱住简宏图,小声对简宏图道:“息怒,息怒,留他有用,你哥还得从他嘴里挖出他到底举报了些什么,方便对症下药。”
简宏图急得左冲右突,他身后的专家也赶上来抱住他,一起将他拉出店门。
动静太大,宁恕这才看过来。一看便知怎么回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扭头看向窗外,他哪有心情搭理简宏图那种次要人物。可心里一个念头升起,录像有没有落到简宏图手中,若有,则大局已定,他直接可以死心塌地了。想到这儿,额头冷汗又吱吱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