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当我切完菜准备顺手扔掉切剩下的边角料时,母亲却把那棵白菜心珍而重之地盛在那个雪白的大瓷碗里,说:“这可是个好东西。”然后每日里殷勤地浇着水,小心翼翼地温柔期待,眼波里燃着温暖的希冀,仿佛她养的是一盆名贵无比的珍稀植物。今天,我坐在书桌前闲着无聊翻看一本《纳兰词笺注》,在一阕一阕忧伤里倾听着那些轻柔的叹息。惯常地抬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窗台上正在盛开着的“小小奇迹”,一时间,我心忽地颤了一颤,感动莫名。
多么让人惊喜。虽然没有层层叠叠的饱满花形,也没有浓酽醉人的芳香,它只是躲在自己浅浅皱皱的绿叶里,悄然盛放,但那是属于它自己的嫩黄的花,小小的白帮绿叶黄花,映在水里一片光影缠绵,在春的开梢款款盛开着,那努力而自我的姿态,别有一番风情。所谓粗头破服不掩国色,白菜花亦是花中一支,只要你愿意把它当作一朵花,白菜花当然也可以婉转绽放,静静娉婷。
母亲的智慧在于她愿意期待,愿意把期待奉于这般容易被人轻忽的一棵小小的白菜心。这小举动让我这个无聊的看花人可以在这样寂寞的季节看到美丽的白菜花,在这个不经意的刹那体悟生命的奥秘。
此刻的一个小小决定,正是他日盛开的花朵,你种下了什么,终会收获什么,你曾经期待的未来,也正是你悄然迎接的现在。每一天其实都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我们活在每一个今天里。即使我们每天只是设法改进小小的一部分,那么若干天之后亦将是一个全新的自我。不需要太多的阳光,也不需要太多的水分和营养,一株白菜花在属于它的花期,也要认真地开过。
永恒的时间给予不同的生命以不同的期限。世间谁是百年人?地老天荒,我们也只能挥霍短短数十寒暑,而一朵花只开一季,花开花落就是它所有的春秋。这一株白菜花,一个寒假就是它的一个世纪。这就是一个生命的起点和终点。我们和白菜花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盛开”的期限,只期在地老天荒之前,冉冉花开,不负春风,不负此生。
我们无法改变生命的长短,也不能篡改时间的界限,却可以把握每一个易于流逝的瞬间,改变生命的宽度,努力把生命填满。生命只是不断消逝的、即刻的瞬间。我们能够抓得住的就是眼前那些被人轻忽的刹那。
当阳光洒落窗台,我们要像白菜花一样骄傲地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