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议论间,突听一人大声道:“俞佩玉是我的朋友,他生前是好是歹,都不去管他,但他死后若有人谈论他的是非,被我听到,却放不过他。”
喝声中,一人大步走了过来,满面俱是悲愤之色,分开入丛,昂然而去,正是那义气当先的好汉红莲花。
俞佩玉眼瞧着自己的未婚妻子和生死至交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竟不敢相认。
这岂非是世上最令人断肠的时刻,他纵然勉强忍住,也不觉已热泪盈眶。
幸好这时谁也不会去留意他神色的变化,只因当今天下最受人注意的人物──天下武林盟主俞放鹤──已走了过来。
他虽然也是满脸伤痛之色,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步履也俱都十分沉重,只差没有流下泪来。
俞佩玉瞧见此人,但觉心胸俱裂,但此时此刻,他心中无论是悲伤是愤怒,也全都得忍住。
人丛渐渐散了,每个人走过时,都忍不住要多瞧他两眼,似乎都在惊异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美少年。
俞佩玉茫然木立了许久,突然瞧见了姬葬花的脸,也正在瞧他嘻嘻地笑,这张脸看来虽是那么天真而无辜,但此刻俞佩玉却只觉比毒蛇还要可怖,他正想远远走开,谁知姬葬花竟向他走了过来。
俞佩玉心头不觉一寒:“难道他已认出了我?”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既不能转身狂奔,只有站在那里等着。
姬葬花竟笔直走到他面前,抱拳笑道:“这位兄台好出众的品貌,在下好生倾慕,不知兄台可否能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到庄里略用两杯水酒。”
他言语诚恳,笑容温柔,看来正是盛意拳拳,令人难却,若是换了别人,必定坦然无疑,随他去了。
但在俞佩玉眼中,这温柔的容貌,正无异魔鬼的面具,他话说得越动听,居心越不可测。
俞佩玉只觉背脊发冷,强笑道:“庄主盛情,在下却不敢打扰。”
姬葬花笑道:“兄台若不答应,便是瞧不起在下了。”
他竟拉起俞佩玉的手,往庄院里拖。
这只手冰冷而潮湿,就像是毒蛇的红舌,俞佩玉又是恶心,又是惊恐,正不知该如何摆脱他。
突听一个少女的语声娇笑道:“这位客人我家夫人已先约好了,庄主就放过他吧。”
一只白玉般的小手伸了过来,有意无意间往姬葬花脉门上轻轻一按。
姬葬花竟不能不立刻松手,只见一个身穿着水红轻衫的少女,正歪着头在瞧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顽皮之色。
姬葬花咯咯笑道:“小姑娘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那翠衫少女嘻嘻笑道:“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
姬葬花道:“我正要问她是谁?”
那少女眨了眨眼睛,悄悄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害怕,她就是海棠夫人。”
姬葬花怔了怔,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俞佩玉瞧着他远去,刚松了口气。
又听那少女笑道:“你瞧着他,难道还舍不得他走,要跟他去不成?”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俞佩玉,俞佩玉倒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少女又道:“你可知道他请你去,是为了什么?”
俞佩玉微笑道:“倒还不知。”
那少女吃吃笑道:“他请你去,只因他从未杀过你这么好看的人,所以想杀一个试试看是何滋味,以我想来,杀你这样的美男子,的确是要比杀那些丑八怪刺激得多。”
俞佩玉笑道:“你也想试试么?”
那少女大眼睛一转,娇笑道:“我虽然也想试试,却又怎忍下得了手?”
她眼波流动,哈哈地笑着,突然塞了张纸在俞佩玉手里,娇笑着转身奔去,奔出数步,又转过头来道:“傻小子,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快打开纸来瞧瞧呀,艳福已经从天上掉下来了,你还不知道?”
俞佩玉怔了半晌,但闻手掌中已飘来一阵阵醉人的香气,正和海棠夫人身上所带的香气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展开了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今夜三更时杀人庄外,花神祠前,有绝代之名花与百年之佳酿相待于月下,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