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恢说:“不是这样。我听说凤乌乘风而飞,圣人因时而制。过去秦穆公定都雍城,地方圆三百里,知道时气机缘的变化,攻取西戎,开辟疆土千余里,吞并十四国,陇西、北地从此成为秦的领地。到后来蒙恬率领军队为秦国进攻匈奴。开辟领土数千里,把黄河南北全部划归秦国境内,用泥土、石块垒砌长城,种植榆树作为屏障,匈奴人以致不敢到黄河边饮马,置烽燧然后才敢放牧马群。对匈奴人衹能以威严制服,而不能够用仁义教养。现在凭藉漠的强盛,有万倍于匈奴的资财,分出其中的百分之一用来进攻匈奴,就好像是用强劲的弩机来射穿溃烂的毒疮,必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如果这样征服了匈奴,那么向北征召月氏来,可使他们臣服。臣因此说用兵征伐有利。”
韩安国继续辩驳,说:“王恢所说不对。我听说凡用兵打仗,一定要用饱待饥、整顿治理自己而待敌人?昆乱,安定休息而待敌人劳累。这样两兵相接,打败敌人,征伐敌国,摧毁他们的城池,经常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奴役敌国,这是圣人用兵之法。况且我听说,两股疾风相冲突则威力变弱,甚至不能吹动起羽毛;强弩之末,力量不能穿过鲁缟。因此,强盛极则必衰,正像早晨一定会转入晚上。现在将要披挂锷甲轻率出去,深入敌人的纵深,一定很难取得成就,建立功业。纵向深入则两翼受到威胁;横向深入则中路容易被击破,军行迅速,则粮食匮乏,供应不上;行动慢了,则不能获得胜利,未等到深入千里之地,人马就会缺乏粮食。造诚如兵法上说: ‘把军队送给敌人,让他们俘获。’如果主张用兵的人有其他的技巧和办法可以擒拿敌人,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看不到深入敌人纵深进攻会有什么好处。我因此仍然主张不用兵有利。”
王恢说:“韩安国所说不对。草木如遭霜打就经不起风吹,很快凋零;清水像明镜一样,在它裹面美与丑都可以显现出来;精通大道、学问渊博的人,不可能用话打乱他的心思。现在下我所说进攻的办法,本来就不是一定要发兵深入匈奴腹地作战,而是将顺从单于的欲望,用利引诱他前来到达边境,我们选择精明、强干、勇敢、迅猛的骑兵部队偷偷埋伏而作为准备,审视考察有遮拦险阻的地方来加强警戒。我们的大势确定下来后,在单于前来路上的前后左右都安营扎寨,进可以抵挡,退可以断绝其后路,这样单于可以擒拿,一定会大获全胜。”
皇上说: “很好。”于是采纳了王恢的建议。暗中派遣聂壹为间谍,逃到匈奴那裹,对单于说:“我能够杀掉马邑的县令、县丞,以马邑城向您投降,这样财物便可尽得。”单于很亲信他,觉得他说得有理,便答应了他。聂壹便回来,斩了死囚的头,悬挂在马邑城下,假称是马邑城的官吏,以取信于单子的使者。说: “马邑城的高级长官都已死了,你们可以赶快来。”于是单于穿过边塞,率领十余万骑兵进入武州塞。
这个时候,汉埋伏了车骑、材官三十余万,隐藏在马邑城旁边的山谷裹。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诸将皆由护军将军统领。众将领约定,单于一进入马邑城,汉的伏兵就奔驰出击,王恢、李息另外从代郡专门攻击匈奴的辎重。当时单于进入长城武州塞,距离马邑尚有一百多里,发觉其中有诈,因此引兵撤回。有关情况在《匈奴传》中。塞下传说单于已经退兵离去,汉兵追至边塞,估计追不上了,王恢等将领于是就都撤兵而还。
皇帝对王恢不出击匈奴的辎重而非常生气,王恢说:“当初约定匈奴一进入马邑城,马邑的军队与单于交战以后,臣攻击他的辎重,这样才有利可图,现在单于不入马邑而退兵,臣以三万人不能与之对抗,衹会自取败辱而已。臣固然知道回来必会问斩,但这样却可以保全陛下的三万军士。”于是把王恢交给廷尉治罪,廷尉判他怯阵避敌,应当问斩。王恢暗中送了千金给丞相田蚣。田蛤不敢向皇上求情,而对太后说道: “王恢最先倡议马邑诱敌之计,现在不成功而杀掉他,这是替匈奴报仇啊!”皇帝朝见太后时,太后就把田蚜的话告诉皇上。皇上说: “最初,倡议马邑计划的是王恢,所以发动天下士兵数十万人,听从他的计划而出击匈奴。况且,纵使这次擒不到单于,如果王恢率领的部队突击匈奴的辎重,也许颇能有些战果,以安抚将士之心。现在如果不杀王恢,就无法向天下人谢罪。”王恢听说了,于是自杀。
蝗童国为人有大韬略,其智谋皆合于世俗取舍的标准,但都出于忠厚之心。虽贪嗜钱财,但他所推举的,都是比他自己贤能的廉洁之士。在銮时推举壹崖、;呓周,其他的也都是天下的名士,士人因此对他很称赞和仰慕。即使天子也认为他是治国之才。韩安国当了御史大夫五年,丞相旦蚣去世。垄宣厘兼代丞相的职务,替天子前导时坠下车,跌跛了腿。天子想任用韩安国为丞相,派人去探望他,发现他跛得很厉害,于是改用平棘侯蓝崖为丞相,垄翅因病免职数月,腿伤痊愈了,皇上再任他为中尉。
过了一年多,改任为卫尉。这时将军卫青等攻击包躯,大破垄嘘。第二年,包抠又大举入侵边境。有关情况在《卫青传》中。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驻在渔阳,安国捕掠得敌人活VI,说匈扭已经远远退去。便上书说,现在正当农忙时节,请求暂时停止屯军。停止屯驻才一个月,匈壑又大举进攻上查、涩昙。岂国营中仅有七百多人,出营与匈奴交战,韩安国受伤,退回营地中。包塑俘虏掠夺了干余人及牲畜财物而去。天子大怒,派使者责备韩安国。更令他往东迁移,屯驻在右北平。因为当时的俘虏说匈奴将从东方入侵。
韩安国当初任职御史大夫及护军将军,后来稍微被疏远而降职,而新得宠且年轻的将军卫青等又有军功,更受到皇上的重用。韩安国既被排斥疏远,在边境领军驻防伤亡又甚多,内心觉得十分惭愧。希望有幸能够回到朝廷,却更被调往东边屯驻,心中觉得很失意而闷闷不乐。过了几个月,生病呕血而死去。
壹遂与太史旦屋迁等一起修订汉代律历,作官到詹事,这个人廉正忠厚、言行一致,是德行高尚的人。皇上正要倚仗他来做汉丞相,适逢他得病去世了。赞曰:寅婴、旦蚣都是因为外戚的关系而身居显要的职位,灌夫则是因一次下定决心有所表现而显名于当时。他们都位于卿相的行列中,千秋大业已经确定。然而宝婴未免太不识时务,灌夫又不学无术而不谦逊,田蚣仗恃着自己显贵的地位而曰益骄横跋扈。彼此之间凶恶的德行互相碰撞,一遇到合适的时机就显露发作,虽然藉福很诚恳地在他们中间斡旋,可怎么能够挽救他们的衰败呢?就凭韩安国的见识器量,在将要高登相位之时却遭病患而没有成功,最后慢慢地忧虑而死,人的遭遇真是命中注定,可悲啊!像王恢首先倡议对匈奴用兵却反遭因此而带来的祸患,遣难道是天命所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