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晌,银花娘也忍不住道:“听说他最近脸上被人伤了,不知可是真的?”
唐琳叹道:“不错,他脸上的确有条刀疤,他告诉我,这是被一个世上最狡猾、最狠毒的女人所伤的。”
银花娘恨得牙痒痒的,嘴里却笑道:“若不是狠毒的女人,又怎舍得伤了他。”
唐琳忽又嫣然一笑,道:“这女人若是想将他容貌毁去,只怕是要失望了。”
银花娘道:“哦!”
唐琳道:“他脸上多了这条刀疤,非但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增加了他的男性气概,我想,他脸上没有受伤时,一定会有些脂粉气,绝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看。”
银花娘几乎气炸了肺,暗暗咬着牙,却笑道:“这只怕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接着,小路上就出现了两行人影,竟有二三十个之多,两人一排,头尾四人手中,各各提着盏红灯笼。
一个矮矮胖胖的人,走在最前面,身上并没有带着兵刃,腰畔却鼓起了一大块,显然带的暗器不少。
唐琳展颜道:“咱们运气不错,来换班的果然是我七师哥。”
银花娘道:“这小胖子就是你七师哥?”
唐琳道:“我这七师哥人虽和气,但武功却是一等一的身手,江湖中人都称他为‘千手弥陀’,唐家庄的人,除了我大哥和大师兄外,只怕就要数他声名最响了。”
银花娘笑道:“这倒看不出,他看来简直就像个酒楼掌柜似的。”
唐琳也忍不住笑道:“他不当值的时候,本来就做酒楼掌柜的,不但到这里来拜庄的人,都由他接待,到这里来捣蛋的,也得先过他这一关。”
这初入情网的少女,自从知道自己有希望再见到心上人后,心情已开朗起来,话也不觉多了。
只见这“千手弥陀”唐守清走到洞外,就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个黑黝黝的牌子,交给洞口巡弋的大汉。
那大汉躬身一礼,转身奔人,过了半晌,就有个同字脸、黑胡子、气势威猛的彪形大汉,大步走了出来。
唐守清迎上去笑道:“四师兄辛苦了。”
唐守方目光一转,沉声道:“来的为什么只有二十九个人?”
唐守清赔笑道:“小虎子的老婆生孩子,小弟答应让他在家歇一天。”
唐守方寒着脸道:“生娃儿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唐家庄哪天没有人生娃儿,你师嫂生小娃时,我还不是照样要当值。”
唐守清垂头笑道:“这是小弟的错……”
唐守方哼了一声,道:“这次也就算了,下个月却要罚他多当三次班,但今天的人手缺了一个,还是不可以。”
唐守清赔笑道:“这里已有十三年没有出过事了,少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
唐守方厉声道:“老七,你这就不对了,就算一万年没有出事,我兄弟还是不能疏忽的,别人不敢闯到这里来,岂非就是因为这里的防守森严。”
唐守清垂头道:“是。”
唐守方目光又一转,指着洞口一条大汉道:“你昨天当值吃饭时,偷偷喝了两口酒,我本想回去才罚你,现在有这件事,你就代小虎子多当一天班吧。”
那大汉立刻躬身道:“是。”
唐守方这才挥了挥手,于是“千手弥陀”带来的二十九条大汉,就一个跟着一个地从他面前走进洞去。
接着,就听得山洞里响起了一片呼喝声,铁栅开闭声,又有二十九条大汉鱼贯着走出来,排成两列。
唐守方又将这二十九人仔细点了一遍,凝重的面色,才显得略为轻松了些,转身对着唐守清道:“明天卸班后,就到四哥家来吃饭,你四嫂春天里风的鸡,还剩的有两只,她知道你好吃,还留着等你哩。”
唐守清也展颜笑道:“好,小弟带酒去。”
唐守方又挥了挥手,终于带着两行人走了,走了几步,却又回头道:“酒莫要带得太多,免得喝醉了第二天又要喊救命。”
唐守清笑道:“遵命。”
× × ×
这十三年来一直太平无事的地方,到现在仍防守如此严密,银花娘瞧在眼里,也不禁暗暗吃惊,暗暗佩服。
她这才知道蜀中唐门历久不衰的声名,的确不是轻易得来,幸好她未曾轻举妄动,否则此刻只怕就要被人抬着出去了。
等唐守方和他带领的大汉们都走得不见踪影,唐琳才松了口气,拉了拉银花娘衣襟,道:“现在,咱们可以去碰碰运气了。”
她拉着银花娘走到山洞外,巡弋的大汉立刻厉叱道:“什么人?”
唐琳道:“是我,你都瞧不出么?”
那大汉躬身赔笑道:“原来是四姑娘。”
唐琳道:“我有要紧的事要找七师哥……”
她一面说话,一面就想往里走。
谁知那大汉却挡住了她的去路,赔笑道:“请四姑娘恕罪,没有老太爷的吩咐,小人若是让四姑娘进去了,明天小人当真吃罪不起。”
唐琳只有停下脚步,道:“既是如此,你就把七师哥找出来吧,行不行。”
那大汉竟还是要犹疑半晌,才躬身道:“是。”
但这时已用不着他进去找了,唐守清已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圆圆的眼睛在银花娘身上一转,笑道:“四妹你怎地把贵客带到这种地方来了,却叫我如何招待?”
银花娘抿着嘴一笑,又膘了他一眼,才低下头去。
唐琳笑着道:“你知道她是贵客?你已知道她是谁了?”
唐守清笑道:“前两天我就听说干姑奶奶带了位妹妹来,把大嫂的玫瑰露也喝了,我虽然嘴馋,但二姑奶奶不请我,我可不敢去闯她的席。”
唐琳笑道:“难怪二姐总说七师哥是耳报神,庄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果然,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你的。”
唐守清道:“你莫拍我马屁,你又想着我什么了?”
唐琳道:“我只问你,我既把贵客带来了,你想该怎么招待她?”
唐守清苦笑道:“我早就说过,这里没有招待客人的东西,但是,后天中午我一定好好准备一桌鱼翅席,只看姑娘们肯不肯赏光而已。”
唐琳道:“人家才不稀罕你的鱼翅席哩。”
她忽然拉起唐守清的袖子,笑着道:“她只想进去观光观光,七师哥你就行个方便吧,上次二姐带客人来,你还不是放进去了么?你既答应过二姐,也就该答应我,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下次炸了田鸡,也不找你去吃。”
唐守清叹了口气,道:“我一瞧见你,就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了,否则为什么早不来,迟不来,等我一接了四师哥的班,就立刻赶来。”
银花娘噗哧一笑,悄悄向唐琳道:“我早就知道瞒不过他的,不如还是把二姐找来吧。”
她这话明虽是向唐琳说,其实自然是说给唐守清听的,她声音说得虽小,却刚好能让唐守清听到。
唐守清只有苦笑道:“我见了二小姐害怕,见了四小姐难道就不怕么?四小姐的心眼儿,比二小姐还要多十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