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真人狂吼道:“某家在五十招内若不能要他躺下,立刻掉头就走。”
他本来还是一心不愿出手的,但现在简直被气疯了,已变得非和俞佩玉打一架不可,谁也休想拦得住他。
朱泪儿笑道:“五十招……就算五百招……你也休想摸着我四叔一片衣服,只不过……你虽如此说,别人的意思又如何?”
俞放鹤微笑道:“就算三百招吧……三百招内,怒真人若还胜不了这位俞公子,我等立刻鞠躬而退,绝不再来打扰。”
朱泪儿瞟了君海棠一眼,道:“你呢?”
君海棠嫣然道:“俞公子是我的老朋友,我只望怒真人将他打躺下时,莫要伤了他才好。”
朱泪儿眼睛瞟向红莲花,道:“你呢?”
红莲花目光深沉,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冷冷道:“好!”
包括红莲花在内,谁也不信俞佩玉能挡得住怒真人三百招的,只因大家都见过俞佩玉的武功,只道俞佩玉能挡得住十云五百招,已是大为不易,若能接得住怒真人五十招,已是奇迹出现了。
朱泪儿道:“既然这样说定了,没有别人会再来啰嗦了么?”
怒真人大吼道:“若还有别人啰嗦,某家先拧下他的脑袋。”
他似已憋不住了,狂吼着又道:“姓俞的,你好生出手吧,某家先让你三招。”
× × ×
俞佩玉一直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肩头已担起了副千斤重担,本来紧张已极,但等到真和怒真人面临相对时,他反而松弛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无沦如何,怒真人也不过只是个‘人’而已,我义何必一定要畏惧于他?”
别人在说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别人在做什么,他也全都没有听见,他已全神贯注在怒真人身上。
他忽然发现怒真人的一双眼睛、眉毛和双手都不是一样大的,右边的总比左边小些,鼻孔里有三根很黑很粗的毛露出来,前胸的衣服上有块油渍,左面的袖口已被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白布衬里。
他又发现怒真人的左眼在跳,嘴角在抽动,右手的五根指头都颤抖起来,左手五指却伸得笔直……
这些都是丝毫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但在俞佩玉心神集中下,每一个微小的特征,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竟都变得明显起来,他从未如此全神贯注地来看一个人,也从未想到能将一个人看得如此清楚。
到后来怒真人的一个鼻子在他眼中也仿佛变得有磨盘那么大,他几乎能看得出这鼻子上有多少个毛孔。
× × ×
怒真人的狂吼声,俞佩玉竟没有听到,怒真人已有两次催他出手,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小子莫非已被吓呆了么?”
俞放鹤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怒真人忍不住又暴跳如雷起来,吼道:“你……”
谁知这次他的脚刚跳起来,吼声刚出口,木头人一般呆立那里的俞佩玉,忽然像箭一般蹿出。
他手掌也已流云般切向怒真人膝头。
要知像怒真人这样的绝顶高手,武功与心神合一,平时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有意无意地与武功配合。
这正如精于舞蹈之人,平日动作也自然特别优美一般。
所以他纵然随意站着,全身也自然无懈可击。
但无论是谁,在怒火发作,暴跳如雷时,动作就难免涣散,两只脚若离了地而不踢人,下盘更难免有空门露出。
俞佩玉全神贯注,正是要找他的弱点,这一掌正是攻向他全身上下气力最弱,防守最疏的一环。
怒真人也不免吃了一惊,瘦小的身形忽然在半空中陀螺般一转,手足俱已反向俞佩玉击出。
这一着连踢带打,以攻为守,果然是妙着,可见怒真人果然不愧为当今顶尖高手,纵遇危机,也丝毫不乱。
朱泪儿却大声冷笑道:“让三招?哼。”
这一招既所以攻为守,自然就算不得在让招了。
怒真人忽然长啸一声,身子竟已在啸声中骤然退出。
他手足本向前击,身子却忽然向后退出,看来真好像有人在后面用绳子拉他似的,若是常人见着,只怕要以为这是魔术。
但在这小楼上的,却可以说无一不是武林高手,都已看出怒真人竟以长啸鼓气,将自己身子反激而出。
至于为何有气喷出时,人却向相反方向射出,这道理那时虽还无人懂得,但怒真人气功之妙,却是人人都看得出的。
就连红莲花都不禁为之动容,失声道:“好气功。”
俞放鹤微微一笑,道:“以帮主看来,这位俞公子可挡得了真人多少招?”
红莲花面上像是有种惋惜之色,沉吟道:“最多只怕也不过百招左右。”
俞放鹤转向海棠夫人,含笑道:“夫人的看法呢?”
君海棠笑道:“红莲帮主目光如炬,他的看法还会错么?”
她和红莲花两人,自始至终,从未向郭翩仙那边瞧过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那边角落里还躲着个人似的。
郭翩仙心里本在暗暗欢喜,此刻听了他们的话,才突然一惊,暗道:“这小楼总共才这么点大的地方,就算我藏的地方甚是黝黯,以他们的目力又怎会瞧不见,他们这只不过是明知俞佩玉绝非怒真人的敌手,明知这楼上没有一个人能跑得了的,所以才故作大方而已。”
一念至此,郭翩仙已是汗流浃背。
这时怒真人早已让过三招,展开了攻势。
他招式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精彩奇突之处,似乎与他的盛名不符,但是看了三五招后,他招式的威力,就渐渐显了出来。
只见他招式虽没有什么奇诡的变化,但上一招与下一招间却接得天衣无缝,有时上下两招,明明是背道而驰,所用的手法和攻击的方位俱都绝不相同,若是换了别人,纵能将这两招连在一起,也必定勉强得很,但在他手里使出来,却像是天生就该连接在一起的。
朱泪儿暗中本在冷笑:“原来大名鼎鼎的怒真人,也不过如此。”
但看了几招后,心情也不禁沉重起来。
这些平平无奇的招式,竟是越看越觉可怕,每一招都如铜锤巨斧,重击而下,而且一招跟着一招,连绵不尽,永不断绝,就连旁观的人,都觉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何况首当其冲的俞佩玉。
朱泪儿忍不住瞧了凤三先生一眼,嘴里虽未说话,目光却无异在问:“你看俞佩玉真能挡得了他三百招么?”
谁知凤三先生竟已闭起了眼睛,对当前这一场有关他生死荣辱的大战,他竟连瞧都不瞧一眼。
转眼间三十招已过,怒真人的招式越见凌厉威猛,俞佩玉简直已好像只有挨打的份儿,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每施出一招前,看来都像是要先想一想,而高手相争,又哪里容得他有考虑思索的余地。
三十招过后,胜负似乎就已成了定局,大家都已认定俞佩玉若能支持到百招以上,就算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