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放鹤失声道:“但真人你并没有真的使出三百招。”
怒真人瞪眼道:“谁说我没有使出三百招?我既然在和他较量,自然一动手就得算一招,我出手若伤不了,那也是我的事,你们谁也管不着。”
俞放鹤目瞪口呆,怔在那里,再也则声不得。
朱泪儿终于忍不住扑到俞佩玉身上,喜极呼道:“四叔,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俞放鹤微微一笑,神情居然已恢复镇定,微笑道:“怒真人既说是你们赢了,自然是你们赢了。”
朱泪儿笑道:“你这两句话说得倒像个武林盟主的样子。”
俞放鹤淡淡笑道:“此刻各位只管走吧,俞某保证绝不留难。”
朱泪儿道:“走……这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为何要走?”
俞放鹤面色似乎微微变了变,怒真人已大喝道:“他们本不该走的,咱们却该走了……”
话犹未了,突听“嗖,嗖”两声,窗外已蹿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目光炯炯,满脸麻子,厉声道:“不错,咱们都该走了,但要走之前,却得先砍下他们的脑袋。”
朱泪儿怒道:“你是什么东西?”
俞放鹤微微一笑,道:“这位便所以一双铁掌与囊中七十二枚金钱镖,扬名甘陕一带的“满天星”赵群赵大侠。”
他指了指另一个面长如马,又高又瘦的黄衣人,接着又道:“这位便是名扬河朔,北路谭腿的第一名家,江湖人称“千里神驹”的黄风黄大侠。”
朱泪儿冷冷一笑,道:“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喜欢被人唤做马呢?像人家满脸大麻子,也没有叫赵大麻子,你虽然长得像马,也该取个好听些的名字呀。”
黄风一张马脸立刻拉得更长,冷笑道:“怒真人虽然有意承让,但咱们却不能放过你,对付你们这种妖孽,也用不着讲什么江湖规矩,小丫头,你就跟大爷们走吧。”
他蒲扇般大的手掌,刚想向朱泪儿抓过去,突见人影一花,十云已含笑站在他面前,笑嘻嘻道:“家师已说放过了他们,黄大侠就放过他们吧。”
黄风厉声道:“江湖前辈们的大事,哪有你说话的余地,闪开。”
他的手刚缩回来,突又推了出去,十云仍是笑嘻嘻地站着,动也不动,但黄风这用尽全力的一掌,竟未将他的身子推动分寸。
黄风面色乍变,怒真人已走过来,沉声道:“我这徒弟的确没规矩,你想教训教训他是么?”
黄风见他对自己的徒弟呼来叱去,认定这嬉皮笑脸的小道士,必定不得师父欢心,哈哈一笑,道:“在下斗胆,的确想替真人……”
话未说完,怒真人已跳了起来,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的徒弟,你这只脏手居然敢碰他,好。”
“好”字出口,忽然出手,闪电般抓起了黄风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他手腕已被生生折断。
黄风痛吼一声,右腿横扫而出,他号称北道谭腿的第一名家,这一腿的力道自然不凡,就算是块石碑,只怕也禁不得他这一腿的。
怒真人竟然不避不闪,硬碰硬挨了他这一腿,但闻又是“咔嚓”一声,断的竟非怒真人的骨头,而是黄风的腿。
黄风第二声惨呼还未发出,人已晕了过去。
怒真人再也不瞧他一眼,转向赵群,冷冷地道:“你将老夫说的话当放屁,还想要他们的脑袋,是么?”
赵群面色如土,但究竟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在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下,也不能太丢人。
他咯咯一笑,道:“真人既不愿再伸手管这件事,就交给咱们吧。”
怒真人大怒道:“交给你,你是个什么玩意?现在你看着人家已累得不能动弹了,就想来捡便宜是么?”
话未说完,已一把抓起赵群的衣襟,凌空提了起来。
赵群又惊又怒,反手两掌拍下,击中了怒真人左右双肩,谁知他这双“铁掌”,打在怒真人身上,竟像是变成了鸡蛋,又是“咔嚓”一响,又是一声惨呼,满脸上每一粒麻子里都流出了冷汗。
怒真人右手抓着他,左手提起了黄风,这枯瘦矮小的道人,竟能将这样两条大汉提起来,简直令人难信,但他偏偏像是丝毫不费力气,就像是手里拎着两只公鸡,斗败了的公鸡。
大家见他如此惊人的武功,才想到俞佩玉武功也非同小可,名满江湖的“满天星”和“千里神驹”连怒真人一招都接不住,这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少年人却硬是接了他两三百招。。
大家的眼睛再去瞧俞佩玉时,心情已大是不同了,正是已刮目而相看,俞放鹤目光凝注着他,更久久都未移开。
怒真人厉声喝道:“还有谁敢将老夫说的话当放屁么?”
窗里窗外,再没有一个人吭气的。
怒真人“哼”了一声,大步走下楼去。
十云双手合十,微笑作礼,道:“弟子今日有幸见到各位前辈,实是莫大荣幸,但望日后还能常聆教诲。”
他这话虽是向大家说的,但眼睛却始终在瞧着朱泪儿。
朱泪儿轻轻啐道:“贼眼的小杂毛,你就快滚吧。”
十云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见,再次微笑作礼,也走了出去,走到梯口,却又躬身道:“盟主先请。”
俞放鹤微笑道:“凤老前辈多多保重,俞公子多多保重……本座告辞了。”
海棠夫人忽然向郭翩仙走了过去,郭翩仙脸色立刻发了白,谁知海棠夫人还是不瞧他一眼,只是望着钟静笑道:“你是徐淑真的徒弟么?”
钟静垂下头,忽又觉得自己不应在情敌面前示弱,立刻又抬起头来,道:“正是。”
海棠夫人叹了口气,道:“可怜呀可怜,可惜呀可惜……”
钟静道:“我……我……”
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瞧见海棠夫人面上的神情,她气得脸都红了,心里一横,索性豁了出来,大骂道:“我有什么可怜,被老公不要的女人,才是真可怜哩。”
海棠夫人淡淡一笑,盈盈走了下去,对她说的话,竟似全不在意,连生气都不屑生气。一个女人最怕的就是被自己爱侣昔日的情人瞧不起,这令她觉得自己珍如性命之物,原来只不过是别人抛弃不要的。
钟静全身都发起抖来,眼泪终于流下面靥。
红莲花瞪了郭翩仙半晌,又瞧了瞧凤三,瞧了瞧俞佩玉,忽然凌空一个斛斗,从窗户里翻身而出。
再瞧四面屋脊上的人,也走得干干净净。
俞佩玉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倒了—下去。
× × ×
挂在楼梯间的灯笼他们并没有带走,门也没有关,风,从门外刮进来,灯光飘飘摇摇,将灭未灭。
飘摇黯淡的灯光,照着俞佩玉的脸,他的脸比纸还白,朱泪儿扑过去,还未扑到他身上,已失声痛哭出来,颤声道:“四叔,我……我该怎么来谢你呢?”
凤三先生神色也甚是惨淡,长叹道:“在四叔面前,你怎能说这“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