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议《新唐书。段秀实传》云:柳宗元状称太尉曰“吾带吾头来矣”。文自明。《新唐书》改云:“吾带头来矣。”是谁之头耶?不存当日原文,则三更其手,非特亥豕传讹,将恐虫鱼易体矣。三曰志当递续,不当迭改,宜衷凡例也。迁书采《世本》、《国策》,集《尚书》世纪,《南、北史》集沈、萧、姚、李八家之书,未闻新编告成,遽将旧书覆瓿也。区区州县志乘,既无别识心裁,便当述而不作。乃近人载笔,务欲炫长,未窥龙门之藩,先习狙公之术,移三易四,辗转相因,所谓自扰也,夫三十年为一世,可以补辑遗文,搜罗掌故。更三十年而往,遗待后贤,使甲编乙录,新新相承,略如班之续马,范之继班,不亦善乎?藉使前书义例未全、凡目有阙,后人创起,欲补逸文,亦当如马无地理,班《志》直溯《夏书》;梁、陈无志,《隋书》上通五代;渠、陈、北齐、后周、隋五代。例由义制,何在不然?乃竟租更凡目,全录旧文,得鱼忘筌,有同剽窃,如之何其可也?然琴瑟不调,改而更张。今兹创定一书,不能拘于递续之例;或且以矛陷盾,我则不辞;后有来者,或当鉴其衷曲耳。历叙前志,存其规模,亦见刨例新编,初非得已。凡此三者,所谓不得不叙者也。
和州文征序例乾隆三十九年,撰《和州志》四十二篇。编摩既讫,因采州中著述有裨文献,若文词典雅有壮观瞻者,辑为奏议二卷,征述三卷,论著一卷,诗赋二卷,合为《文征》八卷,凡若干篇。既条其别,因述所以来辑之故,为之叙录。
叙曰:古人著述,各自名家,未有采辑诸人,裒合为集者也。自专门之学散,而别集之风日繁,其文既非一律,而其言时有所长,则选辑之事兴焉。
至于史部所征,汉代犹为近古。虽相如、扬雄、枚乘、邹阳,但取辞赋华言,编为列传;原史臣之意,虽以存录当时风雅,亦以人类不齐,文章之重,未尝不可与事业同传;不尽如后世拘牵文义,列传止征行迹也。但西京风气简质,而迁、固亦自为一家之书,故得用其义例。后世文字,如滥觞之流为江河,不与分部别收,则纪载充栋,将不可纪极矣。唐刘知几尝患史传载言繁富,欲取朝廷诏令,臣下章奏,仿表、志专门之例,别为一体,类次纪、传之中,其意可为善矣。然纪、传既不能尽削文辞,而文辞特编入史,亦恐浩博难罄。此后世所以存其说,而讫不能行也。
夫史氏之书,义例甚广;《诗》、《书》之体,有异《春秋》。若《国语》十二,《国风》十五,所谓典训风谣,各有攸当。是以太师陈诗,外史又掌四方之志,未闻独取备于一类之书也。自孔追《文苑》、萧统《文选》而后,唐有《文粹》,宋有《文鉴》,皆括代选文,广搜众体。然其命意发凡,仍未脱才子论文之习,经生帖括之风,其于史事,未甚亲切也。至于元人《文类》,则习久而渐觉其非。故其撰辑文辞,每存史意,序例亦既明言之矣。然条别未分,其于文学源流,鲜所论次。又古人云:“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作者生平大节,及其所著书名,似宜存李善《文选》注例,稍为疏证。至于建言发论,往往有文采斐然,读者兴起,面终篇扼腕,不知本事始末何如。此殆如梦古人而遽醒,聆妙曲而不终,未免使人难为怀矣。凡若此者,并是论文有余,证史不足,后来考史诸家,不可不熟议者也。
至若方州选文,《国语》、《国风》之说远矣。若近代《中州》、《河汾》诸集,《梁园》、《金陵》诸编,皆能画界论文,略寓征献之意,是亦可矣。
奈何志家编次艺文,不明诸史体裁,乃以诗辞歌赋、记传杂文,全仿选文之例,列于书志之中,可谓不知伦类者也。是用修志余暇,采俯诸体,草创规制,约略以类相从,为叙录其流别,庶几踵斯事者,得以增华云尔。
奏议第一文征首奏议,犹志首编纪也。自萧统选文,以赋为一书冠冕,论时则班固后于屈原,论体则赋乃诗之流别,此其义例,岂复可为典要?而后代选文之家,奉为百世不祧之祖,亦可怪已!今取奏议冠首,而官府文移附之。奏议拟之于纪,而文移拟之政略,皆掌故之藏也。
征述第二征述者,记传序述志状碑铭诸体也。其文与列传图书,互为详略。盖史学散而书不专家,文人别集之中,应酬存录之作,亦往往有记传诸体,可裨史事者。萧统选文之时,尚未有此也。后代文集中兼史体,修史传者往往从而取之。则征述之文,要为不易者矣。
论著第三论著者,诸子遗风,所以托于古之立言垂不朽者,其端于是焉在。刘勰谓论之命名,始于《论语》,其言当矣。晁氏《读书志》,援“论道经邦”,出于《尚书》,因低刘氏之疏略。夫《周官》篇出伪古文,晁氏曾不之察,亦其惑也。诸子风衰,而文士集中乃有论说辨解诸体,若书犊题跋之类,则又因事立言,亦论著之派别也。
诗赋第四诗赋者,六义之遗。《国风》一体,实于州县文征为近。《甘泉》、《上林》,班固录于列传,行之当世可也。后代文繁,固当别为专书。惟诗赋家流,至于近世,溺于辞采,不得古者国史序《诗》之意,而蚩蚩焉争于文字工拙之间,皆不可与言文征者也。兹取前人赋咏,依次编列,以存风雅之遗;同时之人,概从附录,以俟后来者之别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