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后,韦玄成去世,匡衡做了丞相。皇上卧病在床,梦见祖宗谴责自己毁弃了各封国的祭庙;皇帝的小弟弟楚孝王也梦见了这事。皇帝下韶向匡衡询问怎么办,商议着想要重新在各封国建立祭庙,匡衡极力劝阻,认为不能这样做。皇帝的病很长时间不能好,匡衡很害怕,在高祖、孝文帝、孝武帝庙中祷告说:“后代曾孙皇帝继承先代伟大的功业,日夜勤劳,不敢好好享乐,想着发扬光大祖宗的基业,来昭明祖宗的伟大功绩。所以一举一动,迎接神主,都一定要遵从古代圣人的经术。以前的时候,主管官员认为先前在皇帝到过的地方建立宗庙,是为了笼络海内人心,并不是为了尊奉祖先父辈。现在靠宗庙的神灵,天下没人敢不归附,因而祖宗祭庙应当统一建在京城,由天子亲自主持祭祀,各封国的祭庙可以停止不再修建了。皇帝崇敬过去的礼制,敬重祖先的神明,便上告于祖宗,不敢失礼。现在皇帝害了病,久不能愈,又梦见祖宗用毁弃宗庙的事告诫他,楚王的梦也有这样的意思。皇帝十分害怕,便韶令我重新修建祭庙。我恭敬地认为上代帝王在主持祖宗神主祭祀的时候,最大的礼节是必须亲自到场。诸侯国的官吏地位卑贱,祭祀祖先的事不能让他们单独承办。另外,祭祀的要义是以百姓为根本准则,以前几年屡次没有丰收,百姓生活贫困,各封国的祭庙没办法修建。《礼》上说,不好的年景就不要举行祭祀,因为那样祖宗神主不高兴,所以不敢举行。如果确是因为朝廷做事不合礼义,违背了祖宗的心意,那罪过全在匡衡我一人身上,我应当受灾祸,害大病,掉到沟裹死去。现在的皇帝十分孝顺诚敬,应该得到祖宗的保佑与赐福。希望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能够明察,保佑孝顺的皇帝,开恩赐予皇帝高寿,让他的病早些好,恢复平常的样子,永远奉保宗庙,那么天下百姓便十分幸运了!”
又就毁庙的事祷告说: “以前,大臣们认为先前的帝王秉承祖宗传下的美好的法典,模仿天地之事,上天的序列有五行,人亲近的是五服之内,天子遵从天意,所以顺从其意而尊崇其制度。所以谛祭尝祭的次序,没有超过五代的。受命于天的开国君主亲自接近了上天,所以他的祭庙万世不毁。继承基业的后代君主,他们的祭庙经过五代就要变迁,其神主迁到太祖庙中,每隔一年举行一次合祭,这种方法上应天意,所以能享尽福禄,终其天年。太上皇不是受命于天的开国君主,亲子孙死尽后,他的祭庙按礼法之义就该迁移。又认为最大的孝道就是尊崇父亲,所以父亲所信奉的事情他的儿子不敢不秉承,父亲不赞同的他的儿子也不敢赞同。礼法规定,公子为尊父不许为母亲过分伸扬,做了宗族的后代,儿子可以祭祀,到孙子辈就不要祭祀了,这是为了尊敬祖先、父亲。陵寝每H要上四次祭品,陵园中的庙不时的祭祀,都可以不再修建。皇帝思慕先君,伤悼畏惧,不敢完全按礼法行事。衹是想到高皇帝崇高的仁德,受命于广大的上天,敬善乐古,顺承天意,后代子孙承受广厚的赐福,世世无穷。实在是认为把祖庙的神主迁到一起进行合祭是长久之计,高皇帝的旨意,后代敢不听从?造就选择吉H,把太上皇、孝惠帝的神主迁入宗庙,把孝文太后、孝昭太后的神主迁入陵寝,用来昭明祖宗的仁德,顺应天人之序,安定世代无穷的基业。现在皇帝没有蒙受这样的赐福,却害了病,不能处理政事。皇帝希望能再修宗庙,主持祭祀,我和大臣们都认为这不符合礼制。如果我们的建议不合高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孝宣皇帝、太上皇、孝文太后、孝昭太后的意愿,那么罪过都在于我们这些臣子,我们应当受责备。现在皇帝还没有病愈,下诏命令朝中大臣就毁庙之事详细撰文上覆先祖。臣子匡衡我与朝中大臣回答了天子,都认为天子的祭祀活动从礼义上来说要有所依据,从礼制上来说要有所秉承,如果违背传统,违背礼制,那就没法奉祀先祖。皇天不会保佑他,祖宗在天之灵也不会享用他的供品祭物。《六经》上记载的礼制,都说各地建庙不合适。我们没有什么依据顺应先祖之意,来写作这篇毁庙之文。祭祀方面的事如果不合先祖们的旨意,那么罪过都在臣匡衡身上,我应当遭受惩罚灾祸。皇帝应该受到祖先的赐福,运气越来越好,疾病痊愈,让他能够永远奉祀宗庙,与天地一样长远,使天下万物之神,有所归息。”各个宗庙用的是同一篇祭文。
过了许久,皇帝连年害病,于是下诏全部恢复了以前撤销的那些陵寝、祭庙、园邑,还像以前那样修葺祭祀。当初,皇帝制定相继毁庙的制度,衹尊奉孝文庙为太宗庙,而孝武庙因为亲子孙没有死尽,所以没有毁弃。皇帝于是又重新申明说:“孝宣皇帝尊奉孝武庙为世宗,增加或减少其间的礼节,我不敢参与进去。其他祭祀方面的事,都按原来的制度办理。”衹是各封国的宗庙终于废弃了。
元帝死后,匡衡又上书说: “先前的时候,因为皇帝的身体有病,所以才完全恢复了被撤销的那些祭庙,但是皇帝最终也没能蒙福长寿。据察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他们的亲子孙还没有死尽,可以保留,孝惠庙、孝景庙亲子孙都已死尽,可予以毁弃。以及太上皇、孝文帝、孝昭太后、昭灵后、昭哀后、武哀王的祀庙,请一起撤销,不再供奉。”他的奏书得到许可。当初,高后的时候担心臣子们妄自非议先君先祖的宗庙陵寝园邑,所以制定明令,有敢擅自非议的处以弃市之罪。到元帝时改易制度,撤销了这条律令。成帝时因为没有继承人,在河平元年又恢复了太上皇的陵寝祭庙园邑,世代供奉祭祀。把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的神主一起归到太上皇的陵寝祭庙裹,像以前那样受供奉祭祀。又恢复了擅议宗庙之事杀死弃市的律令。
成帝死后,哀帝登位。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说: “永光五年朝廷颁布制书,命令称呼高皇帝为汉太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建昭五年颁布制书,命令称孝武皇帝为世宗。对这些重大礼制的增减,我们不敢参与。我们认为相继毁庙的次序,应当按照当时情况来决定,这并不是要人们擅自非议宗庙的意思。请允许我与大臣们一起商议此事。”奏书得到许可,于是,光禄勋彭宣、詹事满昌、博士左咸等五十三人,都认为从祖宗以下的皇帝们,都应该在五代以后毁弃祭庙,后代虽然有贤明的君主,也不能与祖宗并列。子孙后人虽然想为了宣扬光大他而为他立庙,他的神灵也不会来享受祭祀。孝武皇帝虽然功绩卓著,但亲子孙死完后祭庙也应毁弃。
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商议后上奏皇帝说:“我们听说周室衰落后,四方少数民族一起入侵,而以殓狁最为强盛,就是现在的匈奴。到周宣王时攻伐他们,诗人写诗赞美说‘攻打殓狁,到达了太原,,又说‘军队众多又强盛,出击迅速如雷霆,方叔昭明仁德,攻打捡狁,南荆的蛮夷也畏服来朝拜,,所以宣王被称为中兴之主。等到了周幽王时,犬戎来攻打中原,杀了幽王,夺走了宗庙祭器。从此以后,南蛮与北夷交相侵伐中原,中原王朝不绝如缕,危险万分。《春秋》记载齐桓公南伐楚国,北伐山戎,孔子称赞说: ‘如果没有管仲帮助齐桓公攻打蛮夷,我们这些人都要散发、衣襟左开,成了蛮夷之人了。,所以孔子放过了齐桓公的罪过而记录他的功绩,作为五霸之首。等到汉朝建立,冒顿单于刚刚强盛起来,攻破东胡,擒杀月氏国王,吞并了他们的土地,地广兵强成为中原的祸害。南越王尉佗统领百粤诸国,自称皇帝。所以中原虽然平定了,汉朝还是有四边少数民族入侵的忧患,还没有安宁的El子。如果一方有紧急战事,三方面的人众都要去救援,因此牵动天下,都遭祸害。孝文皇帝拿出许多财物送给匈奴,与他们和亲结盟,可他们仍然不停地侵略中原。特别严重的时候,匈奴出动十余万军队,逼近京城驻扎,围困四周边境;朝廷每年发兵防备匈奴,匈奴危害中原由来已久,不是一代形成的。诸侯国的郡守勾结匈奴、串通百粤,背叛朝廷的不止一人。匈奴杀害的汉朝郡守都尉,抢走的百姓也不可胜数。孝武皇帝哀怜中原人民疲惫困顿,没有安宁的Et子,于是派遣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伏波将军路博德、楼船将军等人,向南攻灭百粤,建立了七个郡;向北攻打匈奴,俘获了昆邪十万人,建立了五个属国,建起朔方城,夺取匈奴肥饶的土地;向东攻打朝鲜,建起玄菟、乐浪郡,切断匈奴的左臂;向西攻打大宛国,吞并了那裹的三十六个小国,连结乌孙国,建立了敦煌、酒泉、张掖诸郡,来隔断蜡羌,切断匈奴的右肩。单于孤立无援,远远地逃到了大漠以北。武帝终于使四边不再有战事,拓展了中原的领土,建起了十多个郡。建立功业后,武帝封丞相为富民侯,来安定天下,使百姓富裕,那规范法式还可见到。武帝又招集天下贤人俊才,与自己协助共同谋划,建立制度,改定正朔历法,改变人民衣服颜色,建立天地祭祠之处,封禅泰山,改易宫号名称,保存周朝的杰出方法,制定分封诸侯的制度,使他们永远不生背叛争位的心思,到现在几代人还依靠它。单于称臣做汉朝守卫,百蛮服从汉朝命令,这是万世的基业,中兴之类的功绩没有比得上这的。高皇帝建立汉朝大业,做太祖;孝文皇帝仁德至厚,做文太宗;孝武皇帝功绩最大,做武世宗;这是孝宣帝制定的宣扬仁德的声音。《礼记。王制》以及《春秋谷梁传》说,天子要有七座祭庙,诸侯五座,大夫三座,士二座。天子死后停柩七天,七月后入葬;诸侯王死后停柩五天,五月后入葬;这是办理葬事的尊卑次序,与庙的数量是对应的。那文字是:‘天子的祭庙有三个昭庙、三个穆庙,加上太祖的庙共有七个;诸侯的祭庙有二个昭庙、二个穆庙,加上太祖的庙共有五个。,因此仁德至厚的人流芳后世,德行浅薄的人传福不厚。《春秋左氏传》说: ‘名称地位不同,礼节上也就不一样。’从上边的皇帝到下边的诸侯等,每降一级减少二个祭庙,这是礼制。七个庙是正法数,也是常数。宗不在这数中。宗是可以变通的,如果有功绩德行就把他当做宗,不能先在宗庙数中为他留设。所以在殷朝,太甲是太宗,大戊叫中宗,武丁叫高宗。周公做《毋逸》之文劝诫成王,列举了殷朝的三宗。从这方面来说,宗是没有在宗庙定数内的,然而它用来劝勉帝王的功绩德行却是十分博大的。按天子应有七座祭庙来说,孝武皇帝的祭庙不应当毁弃;从对他称宗的角度说,也不能说他没有功绩德行。《礼记》的祭祀法典部分说:‘圣明的君王制定祭祀之礼时,对功德广施于民的就祭祀他,对凭劳苦安定国家的要祭祀他,对能救民于灾难的要祭祀他。’我们考察孝武皇帝的一生,功绩德行兼而有之。异姓有功有德的人,还要特别的祭祀他,何况是先祖皇帝?有人说天子要有五庙,却没有见文字记载,又说中宗、高宗,崇尚他们的功德而毁弃他们的祭庙。这样做名实不符,就不是尊崇仁德、重视功绩的意思了。 《诗经》上说: ‘茂盛的甘棠,不要砍伐它,这是邵伯种下的。’思念有功德的人甚至爱护到他种的树,又怎能崇尚他的仁德却毁弃了他的祭庙?相继毁弃祭庙有惯常的法式,没有特殊的功绩仁德,当然要按亲近疏远来推算而轮到它。至于祖宗的次序,祭庙的数量,经传上没有明确的记载,祭祀先皇帝这样至尊至重的大事,很难凭虚空的有疑问的说法来决定。当初孝宣皇帝称举公卿大臣们的议论,采纳众位儒士的谋划,已经认定建立武帝的世宗之庙,传到万世之后,已宣告天下。我们认为孝武皇帝功业那样盛大,孝宣皇帝又这样崇尚他,因而武帝的祭庙不应该毁弃。”皇帝看了他们的建议后,予以采纳。颁布制书说:“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的计议可以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