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并没有看错,这佩剑的矮胖子果然就是海南剑派的掌门人,“飞鱼剑客”鱼璇。
这两人一在江上,一在海南,此刻却在这里碰了头,这显然不会是巧合,俞佩玉暗暗奇怪。
欧阳龙车上载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 × ×
俞佩玉本就躲在小石后的避风处,所以他虽然燃着堆火,他们也并没有发现,何况此刻火已渐渐熄了。
只听鱼璇道:“小弟不远千里赶到此地来,这原因帮主难道会不知道?”
欧阳龙道:“请教。”
鱼璇大笑道:“帮主是为什么来的,鱼某也就是为什么来的,帮主又何必装糊涂。”
欧阳龙沉默了半晌,突然自怀中抽出了样东西,道:“莫非岛主今年也接到了此物。”
他手上拿的只不过是张请帖,以他们的身份每天接到张请帖都不稀罕,奇怪的是他拿着这份请帖,手竟有些发抖。
鱼璇看到这份请帖,笑容也立刻不见了,长叹道:“不错,今年我也倒了楣。”
欧阳龙打了个哈哈,道:“今年是富八太爷的七十整寿,他帖子不远千里下到海南,正显得鱼兄有身份,有地位,怎可说是倒楣呢?”
这也是俞佩玉心里奇怪之处,有人送帖子请他,正表示他交游广阔,就算他觉得路途遥远,不愿亲自去,也尽可派人送份礼去,以尽心意,就算白送了份礼,人情总是做到了。
像他们这样的江湖大豪,又怎会吝惜于区区一份礼物。
但听欧阳龙的笑声,却似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就好像一个人临死时忽然发现了个陪绑的。
俞佩玉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
只听鱼璇干笑了两声,道:“帮主说得好,富八太爷请了我,就正该觉得面上有光才是,只不过,我找了两个月,却还没有找到一份礼物,帮主你看这怎么是好?”
俞佩玉更奇怪了,送礼乃是交情,只要送者拿得出手,无论礼物厚薄,对方都绝没有拒绝之理。
何况上至金银珠宝、古玩珍饰,下至糕饼喜点、衣衫绸布,莫不可以用作礼物。堂堂的飞鱼剑客,一派宗主,若说连一份礼物都找不到,这话无论说给什么人听,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欧阳龙冷笑道:“鱼帮主财大势雄,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若说鱼帮主连一份礼物都送不出,这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鱼璇沉默了半晌,突然道:“帮主可曾听过郑玄这人么?”
欧阳龙道:“紫沙岛郑岛主不但大名鼎鼎,而且又是鱼岛主的生死之交,在下虽然孤陋寡闻,却也曾听说过的。”
鱼璇道:“帮主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欧阳龙似乎觉得有些意外,讶然道:“郑岛主莫非已病故?”
鱼璇道:“他身子素来强健,终年也听不到他一声咳嗽,又怎会病死?”
欧阳龙道:“若非病死,难道是……是被人所害?”
鱼璇道:“不错,他正是被人杀死的。”
欧阳龙道:“郑岛主掌中一双日月轮,招术据说乃得自昔年东方城主的真传,数十年来未遇敌手,又有谁能置他于死地?”
鱼璇道:“富八太爷。”
欧阳龙脸色变了变,不说话了。
鱼璇道:“富八太爷去年做寿时,帖子下到紫沙岛,郑玄搜寻了两日,才找到一株三尺高的珊瑚,他心里也颇沾沾自喜,以为这份礼纵然不能冠绝群伦,至少总可以让富八太爷觉得满意了。”
欧阳龙道:“嗯。”
鱼璇道:“他将礼物送到后,富八太爷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带他到一间屋子里,那屋里没有别的,只有珊瑚,每一株都在七尺以上。”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郑玄一看,心里就凉了,富八太爷更连寿酒都不让他喝,就请他走路,临走时却又一直将他送到郊外。”
欧阳龙道:“后来呢?”
鱼璇又长叹了一声,道:“郑玄马不停蹄赶回家里,一到家就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只记得富八太爷送他出门时,曾经抱拳向他作了一揖,他当时就仿佛觉得胸口有些发热。”
欧阳龙道:“他……他走了几天才赶回家的?”
鱼璇道:“七天,回家后吐出黑血成斗,当天晚上就不治而死了。”
欧阳龙默然半晌,脸色也很沉重,喃喃道:“好厉害的百步神拳,不但能伤人于无形,还能令人伤发于七日后,看来富八太爷的名声果然不是假的。”
鱼璇叹道:“江湖中都知道富八太爷神拳无敌,也知道若有谁送的礼不如他的意,就难免要挨上一拳,这些事正是一点也不假。”
欧阳龙望着独轮车上的包裹,没有开腔。
鱼璇道:“有郑玄前事可鉴,今年我这礼怎敢轻易送出手?一接到帖子后,我就开始找,直到今日也没有找着一份有把握可令富八太爷满意的礼物,如今富八太爷的寿诞已迫在眉睫,帮主你说该怎么办呢?”
俞佩玉这才将事情弄明白了,只觉有些哭笑不得,以做寿来打秋风的人他倒听说过不少,但像这位富八太爷如此强横霸道的,倒甚是罕闻罕睹,这简直比拦路打劫的强盗还要凶得很多。
他知道“百步神拳”本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那么这位“富八太爷”难道是少林的俗家弟子?
欧阳龙、鱼璇,这两人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连他们都对他如此畏惧,这富八太爷的来头自然不小。
但俞佩玉一时间却想不起江湖中有这么样一个人。
只见欧阳龙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岛主此时心情之沉重,在下也很明白,只不过,在下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岛主的确是爱莫能助。”
鱼璇目光闪动,也在盯着他的独轮车,冷冷道:“如此说来,帮主莫非也未找到礼物?”
欧阳龙勉强笑道:“找是找到了一份薄礼,却不知是否能入富八太爷之目。”
鱼璇仰面大笑道:“帮主这是在说笑了。”
他忽然顿住笑声,盯着欧阳龙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帮主送的这份礼,若还不能入富八太爷之目,天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入他之目。”
欧阳龙面上骤然变了颜色,道:“你已知道我送的是什么?”
鱼璇悠然道:“倒也略知一二。”
欧阳龙厉声道:“你一直都在盯我的梢?”
鱼璇道:“帮主一路太太平平,走到哪里,连个拦路的小贼都未遇见过,难道这真是帮主的隐藏功夫做得到家么?”
他仰天打了哈哈,道:“其实就算是最不开眼的小贼,也可看出这辆独轮车上装的绝不会是药材,世上只怕还没有这么重的药草。”
欧阳龙冷笑道:“就算有些不开眼的小贼要来打这辆车子的主意,我也未必能畏惧于他。”
鱼璇道:“鱼某人一路护送帮主走到这里,已不知为帮主击退了多少恶客,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