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车里拿雨伞了。小词,咱们回家吧。”
9
热水澡,干衣服,电吹风,温开水。
这些令陆小词渐渐平静下来。
佟言也洗好澡,换上了干衣服。干衣服是他备在车里的,这是个细心的男人。
刚才的雨太大,一把小伞根本遮不住他们。这样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佟言,陆小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雨虽然比刚才小了些,但一直没停。城市的排水系统压力很大,很多地势较低的道路都积满了水,淹没了小腿。
“告诉我吧,都发生了什么。”陆小词家的沙发上,佟言说。
她把这几天的事讲出来,但是隐瞒了一点——她跟杜进的关系。这种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不是她不愿意告诉佟言,而是不知道怎么说清楚。她还得再想想。
佟言说:“所以那个男人跟冯子瓴做的事是一样的。他杀死了吴冬。”
“是的,这太可怕了!一个大活人就在我眼前以那样诡异的方式没有了,太颠覆我的三观了。这明明就是谋杀呀。”
“你听到的冯子瓴和男人的对话中,冯子瓴对男人说‘你这样就是谋杀’,的确是这样。”
陆小词说:“我没有把这些联系在一起。我没有想到除了‘复制’和‘剪贴’之外,还有‘删除’。”
佟言说:“你应该想到的。难道你不明白‘剪贴’实际上就是‘删除’和‘复制’?原来的没有了,新的替代了。”
“不!”陆小词努力回忆着以前学的计算机知识,“‘剪切再粘贴’和‘复制再删除’是不一样的。当同一磁盘上,剪贴过程并没有进行复制与删除,而且保持原有文件不变,只是在移动的目标下添加一个指向该文件的指针,将原有指针删除。在不同磁盘上,剪贴确实是复制和删除的操作。还有,如果在相同磁盘,剪切再粘贴得到的是源文件指针的副本,而复制再删除会得到一个真正的副本,从指针到文件内容都是‘崭新’的,文件的创建日期可以证明。”
佟言听得有点傻:“小词啊,复制、剪贴和删除,这只是咱们打的一个比方,人又不是电脑中的文件,你这些电脑知识是不能照搬的。”
“可是,吴冬是真的没有了,她被删除了。”
佟言说:“如果如我所说,剪贴就是复制和删除两步,那么,其实吴冬的事情和冯子瓴的事情是一样的。只是,冯子瓴的复制和删除是同时进行的——也许确切地说不是同时,但以你所看到的结果,可以认为是同时。而吴冬的复制和删除是分开进行的。第一步,她被复制成吴夏,第二步,她被删除了。结果是一样的。”
陆小词呆呆地看着佟言不说话。
佟言又说:“所以,你觉得那个男人对冯子瓴说的‘意外’指的是什么?”
陆小词回过神来:“意外,指的是吴冬在被剪贴的过程中,只被复制,没有被删除。所以冯子瓴才要杀掉她,对,那天,冯子瓴并不是要直接在吴冬的家门口杀掉她,这样做也太愚笨了,冯子瓴那天其实只想把吴冬弄晕,然后带到他们的实验室里,把她删除。就像一个不该存在的垃圾文件被系统彻底粉碎一样。”
刚才热水澡和电吹风带来的暖意已经散尽,此刻,她又感到了入骨的寒意。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突然,陆小词站起来就要往外跑。佟言赶紧拉住了她:“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
“杜进!他那天一定是在求冯子瓴帮他。他一定不知道吴夏完全康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所以,他在求冯子瓴也把他‘剪贴’一次,然后像吴夏那样完全‘康复’。所以,我要去告诉杜进真相,阻止他这么做!”
“等等,小词,我们现在还必须弄清楚一个问题。”
“什么?”
“被剪贴后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陆小词说:“肯定不是!因为意外发生之后,吴夏出现了,但是吴冬还存在。她们除了一个有疾病,一个健康之外,完全是两个人。就像双胞胎或者克隆人一样。”
“一个人区别于另外一个人,这是依据什么呢?特别是像这样的复制体。”佟言像在自言自语。
陆小词说:“这个问题,在你的前女友沈樱子事件中(见《最推理》120期《相对失踪》),咱们曾经讨论过。当时的情况与现在有些类似,只不过是因为平行世界的产生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当时咱们的讨论结果是记忆。区别两个人的主要因素是他们的记忆是否一样,还有,记忆的连续性。”
佟言说:“那被复制出来的吴夏肯定是有记忆的。杜进跟吴冬谈了两年恋爱,仍然跟吴夏在一起,就说明吴夏是有吴冬的记忆的,照你这么说,她们还是一个人喽?”
陆小词说:“可是,还有记忆的连续性这个关键因素。吴夏被杜进当作原来的女朋友相处,而他原来的女朋友却回到了童年居住的旧楼里。她们的经历和记忆不再相同,所以就是两个人。佟言,咱们不必探讨理论了,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其实就是在谋杀,不是治病救人,他们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我要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