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不由得一阵骚乱。伴随阵阵凶猛的狗吠和惨叫声,有不少人失足跌倒,被后面的人踩踏。黎斯一把拉过白珍珠护在胸前。
大约过了一炷香,人群渐渐平息,但很快有人喊道:“死、死人了!”
长街东头有个男人仰面朝天,长衫上尽是凌乱的脚印,显然因为踩踏受了重伤。黎斯翻开男子前衫帮他呼吸,但男子生机渐渐流失。他仿佛也预感到了结局,突然抬起头,眼神怨恨地说:“天……”
话语未尽,男子当即毙命。黎斯惋惜地摇摇头,但下一刹那他注意到男子绕在小手指上的细线,细线往上延伸。这是一根风筝线。
黎斯嘴里重复“天”字,慢慢看向天空。
第三章 亡者筝语
任谁判断这都是一起因踩踏意外至死的事件,但男子临死前的眼神久久停留在黎斯脑海中,还有环绕男子小手指的风筝线。黎斯心头疑窦,悄悄将风筝线缠在自己手指上。
白珍珠看出黎斯闷闷不乐,关心地问:“怎么了。”
黎斯一笑:“丫头,跟我去个地方。”
黎斯牵着白珍珠一路小跑到城墙根下,刚刚头顶飘满了风筝,分不清哪只是哪只,但现在两个人脑袋上方只有一只金鱼图案的风筝。
黎斯缓缓收紧风筝线,白珍珠吃惊道:“哪来的风筝线?”
很快,金鱼风筝收落。黎斯发现在鱼背支撑杆上黏着一截卷起的黄纸,把黄纸展开,上面赫然有九个字——欲求真相,城西瞎徐娘。
“风筝里怎么藏着黄纸,这上面说的真相是什么?”白珍珠追问黎斯。
“嗬,恐怕只有瞎徐娘才能回答你。”黎斯将黄纸放入怀里。
银霜城朱府。
霍道章来到一间隐蔽小屋。小屋雅致简洁,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对屋内每一样事物的一目了然,对于这点霍道章很满意。梨木大床垂着紫纱,一个单薄瘦小的背影隐在纱后。
纱后的人说话了,但声音微弱得只有霍道章一个人可以听到。霍道章听完点头说:“回小殿下。女娲神庙就在银霜城中,小殿下一路劳累,今明两日就请好好休息。待我准备妥当,后天一早便去女娲神庙祈福。”
霍道章小心翼翼地退出小屋,在廊里伫立片刻,往前院去了。霍道章并不曾发现,他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入另外一人的眼里,霍道章背影消失,这人也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朱府后门。
距离朱府百丈外的银霜城府衙,父母县令王杭安安分分站在自个儿书房内,不动神色瞄了眼面前端坐的人。端坐之人五十来岁,天庭饱满,嘴唇单薄,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眸。如鹰隼般的眸光仿若瞬间会把你的内心穿透。
“刺史大人。”王杭谨慎地开口。
鹰隼眸光的人正是王杭的顶头上司,北安中州刺史张象林。
张象林看着王杭,似要将王杭穿透:“你是康王两年前向皇廷举荐入仕的,短短年余便政绩斐然,明年更少不了一步晋升。康王果是慧眼识珠,王陵公定不可辜负康王对于你的厚望啊。”
“陵公”是王杭游学时的字号。王杭一躬到底:“多谢刺史大人淳淳之言,王杭铭记于心。”
张象林赞许地颔首:“其实不独康王,这两年定王也常常叨念你。说青州有一个王陵公,诗词美仑,为人做官都勤勤恳恳,用心实事。前半月定王还嘱咐我要来银霜城拜会一下王陵公,以托相寄之思。定王对陵公之厚,连我都要嫉妒几分呀。”
张象林提及定王,王杭心知肚明。张象林乃定王心腹,三年前调任北安刺史,一方面是为了斡旋和拉拢康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看牢北安这块贯通青州的门户地。
王杭回道:“王杭何德何能敢劳定王寄思,实属惭愧。”
张象林摆摆手:“哈哈,不说了。总之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可以来找我,定王跟我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切切要万分用心。”
王杭再一躬到底,垂听明了。
王杭送张象林出了府衙。府衙外巷角的阴影里伫立着两个人,张象林刚露头,他们就闪现在张象林左右。一人身穿破旧的灰衣。另一个身披紫色对襟披风,赤裸的胳膊上文有骇人的五毒骷髅图案。
“吴毒,你盯死霍道章。”张象林低声说。
披紫披风的人点了下头。
“时间也差不多了。丑魁,该去做你的事了。”张象林转向灰衣人。
灰衣人脸上划过寒芒,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
黎斯和白珍珠回客栈寻老死头。转过两条街,远远瞅见一家粮铺前有人正在施粥,围绕着粥棚有二三十人,其中更有一个大冬天赤露左膀的男人。这人黎斯在城门口见到过,而且给人的印象不寻常。
“小哥,能不能多施点粥,这碗太小了吃不饱啊。”有喝粥的人乞求道。
施粥棚的一个管事冷冷喝道:“爱吃不吃,白给你们吃的还挑肥拣瘦。有本事去酒楼吃肉喝酒去呀,在这里瞎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