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电影的表象还是黑色电影的内里?黑色电影一般指20世纪四五十年代经典好莱坞时期以城市中昏暗街巷为背景、反映犯罪和堕落的影片。作为在特定时期集中出现的一种作品类型,黑色电影不同于一般的犯罪片,以其鲜明的德国表现主义电影风格和存在主义思想而著称。1947年古尔丁版《玉面情魔》一度被形容为好莱坞最尖刻无情的黑色电影,地位更是接近了神话般的高度,其阴沉古怪的影调、角光照明,阴森惊悚的布景等均具高度辨识性。并且一些黑色电影惯用主人公的死亡或者覆灭作结不同的是,古尔丁为他的改编加上了一个较为光明温暖的结尾——斯坦与莫利重逢相拥。在笔者看来,这种保留了经典好莱坞剧作老套的剧作写法削弱了黑色电影原本所具有的批判力量,徒存视听构成上的类型表象。 新版《玉面情魔》影像质感并不具有典型的黑色电影特征,其浓艳怀旧的色调、华丽的置景和造型都是以往吉尔莫作品中一贯青睐的风格。“他(黑色电影)明明可以包含很多元素”吉尔莫欲以此片冲破传统黑色电影的严苛定义,并指出所谓黑色电影并非仅限于电影的视听层面,反而是其内在的黑暗冰冷才是黑色电影的内核,包含了现代主义人的异化母体直指人心。在主人公结局的编写上,吉尔莫选择了忠于原著——落魄的斯坦最终沦为了当初“绝对不要变成那样”的geek,再次循环回到起点,命运却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笼外看戏的人最终成为了笼中人。 破碎的童话,失落的传统吉尔莫的《玉面情魔》走出了创作者自身的舒适圈,放弃了那些一直以来所钟情的天马行空的幻想,重归现实主义电影的本源,开掘现代人的人性洼地,直面生命本身的面目,即使那并不让人感到愉快。就像影片中戏团盛极一时的读心术表演吸引来大批迷惘、惶恐、颓废的人群前来寻求慰藉,但他们的兴致与热情很快退潮了,自以为是的二十世纪资本主义现代文明不断创造着全新的物质成果和伟大梦想。 但这种意义击溃的虚假繁荣很快被残酷的世界大战、经济社会凋敝打碎,精神世界的空前荒芜给现代人带来了最强烈的危机。在这种落差状态下,个体不断寻求更强更新奇的刺激,物欲无限制膨胀的同时道德一步步失位,人的异化程度逐渐加深,而最终将沦为半人半魔的geek。此外,《玉面情魔》的社会性书写还包含了另一层审思,即吉尔莫对于资本主义理想,尤其是美国梦的控诉。意大利历史学家、哲学家克罗齐的论断广为流传:“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崩塌仿佛又在今天——疫情时代以另一种形式重现,东方大国强势崛起,美国早已不再是俯瞰全球的超级霸主,当资本主义童话魅力不再,或许该是时候重新从个体出发反思过去的历史,再看看前路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