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常常给我灌迷汤。我的文章写好了,念给她听,她总是再三赞叹:“妈,你写得真好!你真的好棒哦!”
听完不算,还要把稿子拿过去,自己再看一遍,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使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偶尔买了新衣,在镜子前顾影自怜时,女儿总在一旁全程参与,并不厌其烦地给我打气:“这件衣服真好看,以后你不穿了,不要送给别人,就送给我好吗?”
家里的白板上,不时地会出现一些道谢或道歉的话,甚至一些示爱的文字。有时,在学校上了一天课,精疲力竭地回家,看到女儿上学前在白板上留了这样的话:“亲爱的爸妈,你们辛苦了!我爱你们!女儿敬上。”
霎时间,疲累全消,觉得人生并非毫无意义。
那年,父亲过世已有一段时日,母亲心情抑郁,寡言少语。为了排解她的寂寞,我们接她北上和我们同住。母亲一向手脚伶俐,在那一段时日里,她总是抢着帮我做饭。我当时除教书外,还得去上博士班的课程,有了母亲的帮忙,我少操了不少心,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精神上都受益良多。
一日,我在理工学院教完早上的四节课,又赶着下午两点去东吴大学当学生。在驱车回家的途中,我想起这些日子来,每次急匆匆地踏进家门,母亲总会及时端出热腾腾的新鲜饭菜,相较于以往潦草的简餐,有母亲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而我尽管早就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从来未曾向母亲表达内心的感受呢?我不是常常因为女儿的甜言蜜语而觉得精神百倍吗?难道我的母亲就不想听她女儿的感谢吗?
车程蛮长的,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勇气。我决定一进门就启齿。然而,当房门一打开,母亲绽开笑靥,朝我说:“回来啦!吃饭啰……”
我突然一阵害羞,因而错失了最好的时机。我觉得有些懊恼,决定再接再厉,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第一次总是最难的,跨过了这一关,以后就简单了。”
吃饭时,我一直在伺机行动,以至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答非所问。母亲奇怪地问我:“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奇奇怪怪的?”
我开始佩服女儿了,她为什么总能把感情表达得如此自然,一点儿也不别扭,而我却这般费力!
饭吃完了,我还是没说,心里好着急,再不把握机会,这句话恐怕只能永远藏在心里了。我低头看着碗,勇敢地说:“妈!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四十几岁的人,中午还有妈妈做了热腾腾的饭菜等我回来吃。”
我头都不敢抬地很快说完,也不敢去看母亲的表情,便急急地奔进书房,取了下午要带的书,仓促地夺门而去,心情比当年参加大专联考还紧张。
那天傍晚,我从学校回来,母親已在厨房忙着。我悄悄地打开门进屋,发现自从父亲过世后就不曾开口唱歌的母亲,居然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在厨房里边打点着菜,边唱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