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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没话时，她突然发了问：“你家还有橘子卖吗？你爷爷有几年不见了。”“没卖了。”我说，“爷爷三年前已经过世。橘子大概有五六年没卖了。”“哦！……唉!”她略显遗憾，叹了口气，道，“是呀！年纪大了，卯不定某一天就不在了。”又不无伤感的说道，“我的妈妈，去年走的。以前在世时，也爱吃你们家的橘子，前几年还偶尔念叨你们家橘子好吃，要托我去买。我说找不到你们卖橘子的摊子，或许已不卖了。她还遗憾的叹着气惋惜呢......”话到此处突然停止。我看见她双眼有些湿润。仿佛我俩都失去再谈下去的勇气。 我转念一想：“时候不早了，我还有要办的事。”于是起身告别。“，谢谢你们记得我家的橘子！可惜家中无人住，橘子树无人照料，现在已几乎全部枯败、荒废；要不还能送些给你吃。”“我娘家乡下的，还不是一样，荒了二十几年了。十几棵橘子树，爷爷还在时，照料得细致----橘子也很好吃。他一走，就没人顾得上了。我爸在镇上工作，我们全家常住镇上，只能任由那些橘子树自生自灭……” 别了她，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外出务工回来过年的人很多。适逢赶场，老街恢复如儿时摊位林立、人声鼎沸、行人比肩接踵般景象。 但再不见爷爷坐、立于影院檐下默默抽烟，静候生意到来的身影。我颇感失落。沿着电影院北门外的街道向西走，盘算着去吃一碗从前和爷爷奶奶常吃的汤圆，却怎么也找不到从前的摊位。我突然感到空虚，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趣。 太阳却露出了笑脸，越来越暖和，驱尽了先前薄薄的雾。天空慢慢变得很透彻。望着天空，我的心仿佛舒坦了一些。我想：“能偶尔让非亲之人提及、念及他的好，也是做人之一种成绩。爷爷的让人还提及，念好，使我也得到感动和兴慰。” 午后，行八里，只身到老宅。屋后原来的小路荆棘丛生、荒草萋萋。路旁的柏树、橘树、女贞、杨槐、毛竹，接枝并叶、蔽日遮天。宅屋，西边的已倒掉二三间，东边的在西风吹拂下摇摇欲坠。如此情形在我意料之中，但亲临其境又使我百感交集。 顺着堂弟所引的小路，扶着两棵女贞自屋后缓慢下坡，去到屋前。这路，是他每日下去喂鸡所走成。未倒的屋子，关着许多鸡崽儿，透着些许生活气息；然而，脏、乱、差，又使我无意久留。院坝荒草满石缝，小树也葱葱，久生蔓延的花木向屋靠，几乎将板石铺就的坝子挤缩一半。屋前四五十度倾斜的小路快淤积成平路，距离是短了原来的三分之一。 坝外那块地，靠房子仿佛比以前更近了。再下去一些，是一段田坎，植一排间歇均匀，爷爷奶奶曾细致照料的橘树。现今，树有所缺：为藤，或病所残害，枯藤、死树、虫、木屑还在相互佐证。未死的橘树，枝叶如凌乱的发，失去参差错落的美，是中断修剪和充分的养料输送所造成。曾经为它们修剪和添养料的人，再不能为它们服务。倘若它们也懂情，定会深深怀念曾经备受关照的美好日子吧! 爷爷每年冬天为田坎上和别处共五六十棵橘树修剪枝叶，春天花开季给它们除草，施肥。奶奶挑鸡粪、兔粪为它们添养料。因此，它们得以根深叶茂，每隔一二年获得一回大丰收。也使我们得以自豪的每年储满一柜子橘子，并留近屋几棵慢摘，细水长流吃到过大年之后。 爷爷一生中最爱吃的水果是橘子。常放二三颗在枕边，口渴、抽烟咳嗽时，吃上一二瓣便怡然自得。比起吃橘，奶奶更热爱服务大家。只剩柜子里和几树的橘子时，奶奶开始支配我们的吃橘，一日每人一二颗，按量分配；但自己却常常缺席，不分，以尽量延续供应时间。 爷爷奶奶合葬在近屋西边山林间，长眠于斯，陪伴着这方故居。 青草绿，雨纷纷。一年一清明，一岁一追思。谨以此文怀念我可亲可敬的爷爷奶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