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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半。因胃疼醒来。尽管倦意深沉，无奈胃疼不能成眠，干脆坦然坐起读书。窗外接连划过几道闪电，雨夜。
我对雨有解不开的情结。从小就喜欢下雨天。下雨天气里，闲不住的奶奶便不会“折腾”，而只要我不上课，和奶奶坐门前看雨便是常事。奶奶一边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背，一边给我讲着故事，故事里，总不忘教给我做人的道理，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画面。（小时候总嫌父母奶奶时刻不忘的教育，如今长大后，才真正地感谢父母奶奶从小到大的言传身教，受益匪浅，尤其这几年）。如今，只要下雨天，我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而得闲的下雨天，必定是一书一茶，静坐落地玻璃窗前读书喝茶，读累了，便抬头看雨，静静地听着雨声，内心一片澄澈安宁。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父亲一生勤奋，一生顾家。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工作忙，半夜回来是常事，唯有年节时日，有些许空闲。自从我在母体里存在，父亲便从此不饮酒不抽烟，饮食清简，只偏爱乡间蔬果，连茶都很少沾，白开水是他一生的选择。（却生了个从小捧在掌心，让他到如今还头疼的顽劣的爱茶如痴的女儿。)父亲一生善良仁义，一生无任何修饰，也无羁绊。他对自己节俭，待妻儿亲友慷慨，对外人亦从不计较得失，常行善事，总是言传身教地教会我们姐弟做人的道理，使我们受益终生。 母亲兄弟姐妹仨，最本分最不会“享受”的便是母亲。母亲心直口快，有时给人刀子嘴的感觉，但母亲骨子里是醇善的，柔软的，是孝道的，勤劳的，我为她的勤劳善良内心骄傲和温暖。母亲烧得一手好菜，是我心中这辈子都没人能比的。父亲只要得空便回家吃饭，既使遇到各种饭局，只要不是非去不可的，他一定会尽力推辞掉，他常说:回家吃饭，纵使简单，也比外面山珍海味舒心温暖。父亲退休前，因为各种原因，周末我们家常多客人，勤劳的母亲总是亲自下厨，尽心尽力地摆满一桌子来待客；父亲退休后，逢年节假日，家中依然多客人，母亲依然亲自下厨。而母亲的好厨艺，更是让吃过的人念念不忘下次再来。 细雨霏霏，从院子里纷纷落下，难得的空闲时，父亲坐堂上之位，认真地读着医书（父亲体质不好，常生小病，便常常自己读医书，结合生病就诊经验，自己给自己开药)，母亲端坐一旁，做着手中的家务活。那时，他们都还年轻，穿着朴素，即是中国民间平凡的夫妇，可以一生不说情爱，却一直以礼相待。父亲尊重母亲，从不给她甩脸色发脾气，不论遇到什么矛盾，父亲从来不和母亲争吵，而是由着她来，并非不敢，而是不愿。他常常教导我们:家不是讲理的地方，要懂得珍惜对方的好，彼此尊重，才能长远。母亲一辈子不厌其烦地照顾着饮食清简但挑剔的体弱的父亲，从无怨言，哪怕半夜三更，只要父亲说饿了，她都会从床上起来，给父亲去做合口暖心的饭菜。他们过着同样有矛盾，同样需磨合，但平静从容的日子，直到如今年迈。 而如今，他们反比年轻时更珍惜。一辈子不曾进厨房的父亲，学会了煮饭和洗碗（尽管偶尔为之，尽管我内心里接受不了父亲做这些，但父亲甘之如饴），学会了放下大事小事陪母亲饭后散步，与母亲同进同出；而母亲，不仅仅是父亲的专职厨师，还是父亲的专职司机，父亲无论去哪里，都是母亲接送陪同。他们相互陪伴，相互扶持，简简单单地老去。 父亲从不懂享受，一直都很自律，对妻儿父母尽职尽责，放于人海中，是那个你永远不用担心走远的人。这么多年，除了工作上的财务安排，生活上，家中的财政大权一直由母亲掌管，父亲从不过问，家里什么事，都是母亲说了算，而母亲也从不对父亲的工作指指点点。父亲一生操劳，母亲百般勤俭，让原本清贫之家，慢慢殷实。 奶奶和母亲都爱种竹栽兰，侍弄花花草草，我们家院子，花开四季，花香萦绕。 寻常屋檐，因为我的父母和奶奶，也有清风白云问询，简净窗前，亦有红花绿叶相伴。 那时的我，就不喜合群，只乐意安静地读书，骨子里，喜欢独处，喜欢下雨天。从小日子安逸，有人遮风挡雨，简单的“欲望”，总能实现，日子踏实而温馨，只觉万般的好，都是自己的，对父母奶奶的情意，尚不知感激。 那时，夜幕下灯影微弱，村庄寂静，看不见屋舍人影，只闻犬吠之声。若有夜雨，便枕雨入梦，睡梦香甜。 那时，透过雕花古窗，看院子的雨，大概是此生见过最美的景致。此后的岁月，再无那样的意境，也再不见当时的心情。 儿时看过的景，刻在记忆里；儿时受过的教育，刻在骨髓里，一路走来，不断完善。 晨曦微露。胃疼醒的我，在文字里忘了疼痛。脑海里浮现某人那张顽固了半生，前段好不容易稍有进步，变得柔和，却又于最近变得更加“可恶”的脸，想着，或许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此生，若要他柔和，多替对方想想，怕是难上加难。如果，他能学得父亲的十分之一，那将会是最和谐的家，最美的果。但或许对我是一辈子的奢望，太容易满足的我，要求太低，反倒放任了他的脾气。 初阳干夜雨。窗外，24小时施工的高铁工地，在朝阳里愈加喧嚣。抬头望向在建的常德站，老常德站已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将是城市大型枢纽常德高铁站。此刻，脑海因为某些遥远的念想，一些细微的感动，而满怀感慨和想念。或许，很多人事都该值得我们去包容，去珍惜，因为，时光荏苒，一去不返。又或许，很多人事，不是我们想理解就能包容的，不是单方面努力就能圆满的，毕竟，事情的两端，系着两个不同的个体，只有共同的理解和努力，才能拥有想要的人生，更好的将来。 日月星辰流年暗换，春风画卷万物复苏。不论时光如何往前走，不论世界如何纷纷攘攘，我心底，永远不变的温暖和幸福，便是父亲母亲彼此包容，相扶一生，谱写着最美的夕阳红。期待老去，我也如他们这般，有着最美的模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