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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深作欣二的《蒲田进行曲》（1981），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是在1983年初看的。上译厂配音大师们的确了得，个个配得活灵活现，之后，还听过很多遍收音机的录音剪辑，那些年流行这玩意，电视还远没有普及，家有电视也大多是14寸的黑白电视。影片整体上很闹腾，吵嚷嚷的，这突出了片场即名利场，为了角色戏份多寡，直至镜头特写，明争暗斗也就不可避免。
蒲田是松竹电影公司的旧址，影片自然有致敬之意。电影中最搏命的当然是围着大牌明星的小喽罗们，如同村冈安次所说的我一辈子只是跑龙套的家伙。是啊，不像光芒万丈的当红明星参光银四郎。但红花虽好，也要绿叶扶持。牛气哄哄的阿银，最终还是得靠安次的赌命诀，才挽回了星运颓势。 2 很多人觉得，愚蠢的安次，竟然置将临产的妻子水原小夏于不顾，反而眷顾基情，去为阿银这家伙卖命，是不是太拿自己的真爱不当回事了。其实，并非如此。反而是说，正因为他深爱着小夏，他才去帮阿银。这就怪了，阿银这玩世不恭的家伙，搞大了小夏的肚子，把她扔给他看不起的安次，然后放手去追电影公司大老板的女儿朋子，本就是个烂人，安次干吗还如此热乎地舍命陪阿银玩。这是因为安次心里很清楚，小夏虽然答应跟安次一起好好过日子，甚至说过我心里只有你这样的话，但她内心真正爱的还是那个“坏人”阿银，说是安次为讨好取媚妻子也可。何况他已知结婚前，阿银拿着4克拉钻戒向小夏求婚被拒的事。 的确，小夏对阿银说，我答应了安次的母亲，要好好的跟安次过。九州乡下之行，可以说彻底改变了她对安次的看法，并决意要跟他过下去。那晚，她主动地拿着小枕头放在安次枕头边，说你过来啊，让我们做夫妻。这是多么感人的场景。之前，阿银把已有身孕四个月的小夏无情地踢给安次后，小夏说想去死，安次跪下请求她留下，并起身揭开詹姆斯·迪恩的画像，原来是一张十年前她出演电影《幻想的女人》的海报。他说那会就爱上了她，只因自己是个跑龙套的，才把一切放在心里。 3 偏偏这时，小夏患了妊娠中毒症，安次焦灼不已，每天咬牙不分白天黑夜的在片场赌命，就是为了赚钱给她治病。安次如此真挚地爱着小夏。当他看到阿银这家伙星途渐渐走下坡路，被对手打得一蹶不振时，他主动要求上那场最危险的戏，即从10米高的39级台阶上滚下来。这是一场幕府时期的打斗戏，没有人敢做这样玩命的动作。没想到，正准备拆台之际，导演却听到这样的呼声，他开心不已。当然，最兴奋的还是阿银，这意味着他有救了。 毕其功于一役，却让安次忐忑不已，于是，他故意以放屁为借口找小夏的茬，什么阿银的屁是香的，我的屁是臭的，然后，他打砸了一通。他这一反常态地大爆发，更多的是源于不舍小夏，以至让小夏恨他不要为他的搏命担心，这正源于他最刻骨的爱，尽管他说自己是一个跑龙套庸庸碌碌的人。他越这样情不由衷的表达，内心就越痛苦，他真想表里如一地跟小夏告别，但不能这样，那只会让小夏更痛苦，也势必会影响他的惊天一滚。 4 伤心的小夏，对安次的阻拦注定是徒劳的。她不理解安次为何要这样做，她不想要他一百万酬劳，更不想要三千万保险金，她一分都不想要，她只要安次好好的。安次这家伙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他还为阿银和跑龙套的兄弟们各买了三千万保险，如果他死了，他们都能分得一杯羹。这是何等的夫妻情和兄弟情。所以，导演用这样一个典型化的形象，除了鞭挞阿银这种只顾自己星途的所谓明星，主要就是颂扬片场那些跑龙套的人。一部电影的成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使得电影变得更有价值。 导演一向高赞人性的善良和美好，就在安次准备滚楼梯之际，住进医院准备临产的小夏，在这个大雪纷飞的雪夜，独自撑着大肚子走到片场，虽然大门紧闭，依然听到片场的撕打嚎叫，特别是安次那惊天一滚，跌倒之下，仍拖着伤体往楼梯艰难地爬行，感动了所有的人，就连一向倨傲又自私自利的阿银也不禁落泪地说，爬上来安次，谁也不准停机，谁停机我跟谁拼命。安次说了一句阿银你真帅，遂从楼梯上再次滚落。我要说，童自荣的配音，才让阿银那家伙变得更帅。 5 幸而缠着绷带的安次有九条命没死掉。生产了小宝宝的小夏，躺在床上听到了他的声音，不敢睁开眼睛，直到他说小夏你生了女儿，多可爱啊，不像阿银，也不像我，太好了，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大幕拉开，原来这儿就是在片场安次滚楼梯的地方，合家欢打出“蒲田进行曲”字样，作为献给搏命电影人的赞礼。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让我深有感怀。所以，电影聚合、提练并升华了爱情、亲情和友情，让这些情感杂糅于一体，产生了化合作用，使得电影有着非同寻常的质感。 以至于现在敏感的人分不清这种情感的界限，还以为好心肠的安次如此不要命是为了与阿银的基情。其实并非如此，这需要慢慢厘清即可了然。那个年代，同性之间的友情，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泾渭分明，现在同性之间稍有点儿靠近，就会被疑似“同志”，敏感过度了。导演根据同名小说改编而来的《蒲田进行曲》，显然没有那么多东东，他只是借安次这么一个有趣、善良又单纯的角色，道出片场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有爱即可挺过一切困厄和痛苦，这才是影片所要阐释的主旨之意。 6 如同影片开场说的：“摄影棚是一个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世界，可以让虚无化为现实，可以让假意变成真爱。”贪图名利的阿银，与看似窝囊的安次，围绕着挺着大肚子的小夏，人品相较立马见高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男人。小夏最终选择安次，源于他的担当、踏实和坚韧，这不正是跑龙套的精神吗。我们不会忘记，安次滚楼梯前冲小夏乱发脾气，小夏痛哭失声地说：“这两天我就要生了，我要见到你，我是真心喜欢与你一起过，我不愿失去你，到底你还是要去了。” 小夏动情地说出心里话，相信暖到了安次的心窝里。但他只能克制，他不想所爱的人为他担心。安次爱的很苦，很窝囊，也爱的莫名其妙，但这就是难以揣度的人性，谁又能说得清渗透到血液里的爱。那种深情大爱，不惜牺牲生命，恐怕只有安次自己清楚，至少，他觉得即便他真的死了，他仍相信浪子回头的阿银会照顾好小夏，何况小夏肚里的小宝宝本就是他播种的。但小夏却无法理解安次非要舍命滚楼梯的动机。这就是男女之间爱的差异化。男人用行动证明爱，女人用真情感化爱，殊途同归，正如最终片场的全家福，他们爱着，痛着，这就是电影人的真实人生，又何尝不是普通人的人生呢。 2018.9.1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