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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凯旋曲的奏响，那个桀骜不驯受尽约束的世子的苦痛人生终究是落下了帷幕，那年他不过28，却在扭曲的纲常伦理，腐烂恶臭的政治争夺下饿死于那张窄小的四方米柜。这场悲剧史称“壬午祸变”。高墙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对诸于独到的东方情韵。犹如一首长诗，敲击着观众们存储着伤痛的隐秘心房。
影片讲述了李氏朝鲜第21代君主英祖李昑由于种种原因以及其意图谋反，下令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思悼世子关进米柜里8天活活饿死的事件。“壬午祸变”作为李氏朝鲜一段重要的历史已被多次运用于韩国史剧之中。本片以情感为本，导演运用其独到的东方儒学视角加持，通过不同的角色视角道出了这场令人心碎惋惜的悲剧历史。展现了封建专制王朝中的复杂君臣父子、党派相争的政治情感关系，抒发了那高墙围院之中人人自危的战战兢兢、求我却又不得的痛苦、以及教义纲常伦理桎梏的苦楚。 影片采用了多视角叙事的手法，剧中人物由此表现得更加丰满。以世子为例，在后宫（此代指大王大妃、中殿、映嫔）和老师们眼中世子生性聪慧为人正直却是个受尽压迫的孩子；在世孙眼中世子虽狂但却是个至善温暖的父亲；在世子妃眼中的世子虽暴戾却也是曾给予过一丝温情的丈夫；在新中殿等人眼中的世子则是阻碍自身利益的绊脚石。通过剧中人的讲述，观众能够更加全面的了解到了这场悲剧的前因后果，也更能体会到礼教、权力等给人的压迫感与窒息感，也能够感受到在封建大环境下世子追求自我欲冲破枷锁的无畏。 影片在叙事结构上不同于传统史剧依照时间顺序直接明了的讲述这段历史，而是先通过倒叙将观众拉入影片，以正叙的形式采用时间节点，主要展现了世子从接受审理到米柜受死至最后丧礼的八日时光，同时通过大量的插叙补充世子那痛苦悲伤的一生，展示英祖和世子之间的情感纠葛。“在百姓家父母会用慈爱来抚养子女，但是在帝王家，会当子女是仇人。”在封建君主专制王朝，为的是国家之义，权财之利，家门之兴，生存之道。亲情往往是帝王家最廉价的东西，光是在李氏朝鲜王朝便有太宗杀弟、世祖弑侄、肃宗毒妻等事件。在专制王权的氤氲下，每个人既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 巳酉午时宣教曰“册立元子为王世子”，此中的那个元子便是英祖的第二子愃。那年愃不过一岁，是当时王朝里受封年龄最小的王子，英祖对愃的喜爱以及对其怀有的巨大期望都在此时向世人所展示。世子天资聪慧，影片插叙的第一个片段便是年仅三岁的世子在侍讲院论“奢侈”，那时的英祖满眼是光，宠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那温暖的眼神在后面影片中再没出现。对世子，英祖表现更多的是无奈。无奈于世子“三宗血脉（指孝、显、肃三宗）将绝而始续”的身份；无奈于朝堂之上老少论派的牵制；无奈于世子随心所欲，乖戾阴鸷。加之于英祖从小以“小心谨慎”为训诫，登位先后经历辛壬狱事、李麟佐叛乱等，传闻的毒杀景宗导致其正统地位一直动摇，因此性格多疑。影片中英祖曾因世子给被流放官员写诗，南人广为传颂称赞一事而禁止世子参拜其祖父肃宗大王之陵。那时的世子已成为这个君主心中政权统治下的一份危机。英祖长年为生存、王位而战战兢兢又加之其长期受旁人教唆，对于世子早已不是欲将其捧于手上的喜爱。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喜爱变成了厌恶；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厌恶变成了放弃。为了所谓的国家之义，他放弃了那个他唯一长大成人的儿子。 世子愃一生缺爱。在深宫之中，有母而不能侍、有父而不能盼、有妻而不能爱，有儿而不能亲。纵贵为一国之王世子，却也像死前一样被关在如米柜般的王宫之中。虽有顶天立地之位，准备大展宏图的四肢却早被礼教、义理所禁锢。作为李氏朝鲜当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人生的道路早已被固定，但他依旧在复杂的权力漩涡中尽力自持。“无论是模样还是品行，比起主上还是我们世子更加堂堂正正。”代理听政上，年轻气盛、怀有热血的世子不顾党派利益，大胆决策进行改革，于国于民都是善举。但过于理想主义化的决断注定是天真的想法，只会凸显出他的稚嫩，且英祖几十年的政策功绩，在一天之内被世子否决，这在敏感的君王心中留下了一根刺，也同时成为掌握实权老论的眼中钉。 君主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不认可，世子那颗炙热的心早已被那盆洗耳水给浇灭，在一句句恶毒的言语、一次次厌恶的眼神中被扎的千疮百孔。世子后期激进的行为既是心中无法抑制之郁火的发泄，也是世子那脆弱心灵卑微的乞求，期盼着那个高傲的君王能有那么一刻能像个一位父亲一样关注自己，认可自己一回，但那也是一种奢望。最后的自暴自弃，雨夜下的谋反，是对困苦现状的最后挣扎，是做二十多年臣子，对周围一切的极度厌恶，也是对君主父亲能回望自己一眼的祈盼。世子的种种一切，是对父权的反抗，也是对封建专制沉重枷锁的抗争。纵使是万丈深渊，世子也还是选择了内心，似是其一生唯一可以自己做的选择。这样的个体对决那个已经在韩国存在上百年根深蒂固的体制，结局就犹如鸡蛋碰石，悲怆而又夺目。 影片的开头是全片最有具冲击力的场景之一。红棺符箓，丧服长刀，雷雨奏响，锣鼓震天。第一个镜头是一个固定的近景镜头。开场棺椁大面积的红色，首先带来的是情绪色彩上的冲击，低调的暗红色给观众以压抑的情绪，也暗指之后发生的惨案。紧接着主人公世子出镜。脸色胀红，满眼血丝，发髻凌乱，随镇魂曲唱响，世子倒吸一口凉气，如死尸惊起，本无神的双眼变得凶狠而坚定。遍布的血丝诉说着他已许久未眠，一气呵成的动作，见其预谋已久。整段影调为低调，屋内烛光笼罩，画面充斥着暗红色与暗黄色，且有玄衣、黄符等服装道具加持，营造出恐怖压抑之感；屋外雨夜散发着轻微黄绿光，烘托阴郁的气氛。与此同时，急促的脚步声、呼吸声，巨大的雨声、锣鼓声、诵经声让本就炎热的夏季多了一份燥热与阴郁。并且倒叙的形式，一方面让观众产生对主人公身份、行为的疑问，迅速拉近影片与观众的距离，另一方面为后面的场景与情绪做铺垫，形成剧情以及情绪的闭环。 影片中世子罚跪在锦川桥谢罪一段极具情绪化。“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逆谋”，在受到英祖极大的否定之后，世子的情绪已经悲痛、失望、愤怒到极点。三个镜头分别展示了世子的背面、侧面、正面。空荡的石桥上，世子跪于桥中，烘托出世子的孤独感，表现出世子内心的极大空洞，同时全景及中央构图下跪地的世子在画面中显得狭小，无形中带来了压迫感，而那种压迫感便来自于高度父权统治下君主专制体系之中。在拍摄世子侧面时，导演巧妙的将世子置于石桥的镂空之处。天然的屏障框架既为画面增添了层次感，同时也十分自然的表现了一种束缚感，好似前后夹击进退不得，又好似狭小监狱的栏杆，给人以压迫感。人工灯光的使用，使该片段有舞台剧呈现感。灯光随着音乐和人物情绪的变化而调整。四周灯光逐渐变暗，灯光逐渐聚焦至主人公身上，画面明度色彩对比拉大，给人以视觉冲击，拉高观众的情绪，同时也暗示了愃内心的转变，即那份对父亲最后的期待消失了，预示即将的发生的谋反。与开头片段一样又是一个雨天，嘈杂的雨声扰人心神不宁，响彻天地的《镇魂-万祖上解怨经》在影片中被第三次运用，唱词为解怨经，亦是解开世子心中的怨气。然这份怨气已在绝对王权、父权、党派斗争、礼法教条的重重压迫下紧紧束缚于世子心中。此时怨念深重的世子大声仰天呼喊，试图发泄自己已经溢出的情绪，沉重的压迫感、孤独感、愤怒感杂糅在一起，情绪由此达到最高点。 |
